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龙泽琛身上。
他剧烈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跪在沙砾上的膝盖还在渗着血，双目赤红的眸子慢慢聚焦，死死盯着话的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困兽。
“孩子……”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片段——顾昕曾心翼翼地摸着腹，眼底带着他看不懂的期盼；曾在深夜里抱着他，轻声问“我们以后要有个像你的孩子好不好”；曾在他模仿林宸的习惯时，悄悄红了眼眶。
原来她早就察觉了不对劲。
原来她不是没有动心，只是那份心动，被他亲手织的谎言蒙上了一层灰。
原来那串被他藏起来的佛珠，才是她心里认定的信物。
龙泽琛的肩膀猛地垮下去，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眼底的疯狂褪去，只剩下铺盖地的绝望和悔恨。他看着远处翻涌的海浪，喉间涌上一股腥甜，缓缓垂下了头，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能感受到……”他低声重复着最后那句话，声音里带着破碎的哽咽，“我明明……明明那么爱她……”
苏念念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却字字戳心：“你是爱她，可你的爱太沉、太狠，裹着一层又一层的算计和偏执，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攥得发白的手指，继续道：“她不是没有察觉到你的真心，不然怎么会在知道你模仿林宸的那些年里，一次次心软，一次次给你机会？可你呢？你只想着把她锁在身边，从来没问过她想要什么。”
“那串佛珠，是她年少时最珍视的东西，你偷走的不只是信物，更是她对那段记忆的坦然。”苏念念的声音冷了几分，“你口口声声爱她，可你连让她选择的权利都没给过。”
“她后来想和你要个孩子，不是妥协，是想给自己找个退路。”苏念念的声音里添了几分凉意，目光落在龙泽琛惨白的脸上，“她怕哪真相拆穿，你会彻底失控，怕你们之间连一点念想都留不下。”
她弯腰捡起地上那枚被遗落的银铃，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纹路：“这枚银铃，林宸带了这么多年，没丢过；你藏了那么多年的手串，也没敢拿出来见光。你看，真心和算计，从来都不一样。”
苏念念抬手，将银铃扔到龙泽琛面前的沙地上，发出清脆的响：“你爱她，可你最爱的，从来都是‘她属于你’这个结果。”
银铃落在沙地上的声响清脆又刺耳，像一把钥匙，彻底撬开了龙泽琛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看着那枚的银铃，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干。膝盖抵着粗糙的沙砾，伤口的痛感早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疼得他连呼吸都在发颤。
他缓缓抬手，指尖颤抖着想去碰那枚银铃，却又在半空中僵住。过往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全都清晰地涌了上来——顾昕看着他时，眼里一闪而过的迷茫；深夜里抱着他，却悄悄红聊眼眶；提起海边时，不自觉攥紧的手指。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原来她早就看穿了他的伪装。
他引以为傲的、用谎言和偏执编织的“爱”，在真相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龙泽琛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像是受赡幼兽。他猛地抱住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滚烫的眼泪砸落在沙地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我错了……”他的声音破碎又沙哑，一遍遍地重复着，“我错了……昕儿……我错了……”
曾经的暴戾和疯狂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悔恨淹没的、狼狈不堪的男人。
海浪依旧拍打着礁石，风声里，再也没有了嘶吼和争执，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哽咽，在暮色里，听得人心头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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