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起魏晋时期的豪门望族,言必称王谢,其实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之间虽然也有联姻,如王羲之儿子王凝之娶了谢奕的女儿谢道韫,但这两大门第成为亲家更多的是利益考量,关系未必有多紧密,而且看似门当户对的婚姻也没那么幸福,婚后的谢道韫看不上王凝之,回娘家经常发牢骚表达不满,后来又有王导的孙子王珣兄弟与谢家女子结婚又离婚的变故。
与琅琊王氏关系更为亲密的家族是高平郗氏,高平郗氏出自于兖州金乡(今属山东济宁),高平郗氏先祖叫郗虑,这个人非常有学问,从师于东汉末年经学大师郑玄,曹操广招人才,郗虑就经荀彧推荐成为曹魏集团的重要文官。
荀彧是曹操帐下的头号谋士,他为曹操招揽了大批文臣,荀彧之所以支持曹操是希望曹操能平定下兴复汉室,不过当曹操想代汉自立之后,两人政治目标就有了根本的分歧,于是荀彧就去世了,有荀彧忧虑而亡,也有荀彧是自杀。
荀彧身后是庞大的文官集团,与荀彧关系亲密的人就要进行政治表态了,到底支不支持曹操,或者拥护不拥护曹操的政治路线?于是被考察者就需要通过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究竟选择哪条道路。
三国演义是演义,但很多大事件也是史实,其中第六十六回这一篇章非常经常有名:关云长单刀赴会,伏皇后为国捐生。
关云长单刀赴会大家都非常熟悉,不过这一回还有另外一幕,就是汉献帝的伏皇后为国捐生,被曹操派去执行任务的就是郗虑与华歆。
在这次行动中华歆表现得很积极,亲手把伏皇后从藏身处给抓了出来,顺利地通过了考察,所以华歆后来在曹魏集团受到了重用,而郗虑的表现可能在曹操看来不太积极,没能顺利过关,此后郗虑及其家族就不见于政治舞台。
高平郗氏再次走进历史的视野中已经是郗鉴了,郗鉴这个人是郗虑的玄孙(也就是孙子的孙子),彼时西晋八王之乱,五胡乱华,灾难一场接着一场,兖州由于所处位置也是兵灾不断,郗鉴率家族及乡邻聚众自保,我们知道西晋灭亡后衣冠南渡,很多中原百姓随晋室及各大家族南下,但也有更多人留在中原,聚团据险自保,这些群体慢慢就形成且耕且战的流民集团,郗鉴以其品德与领导能力成为流民集团的领袖之一。
这一些流民集团在与各方势力的轮番斗争中历经千锤百炼,具有相当战斗力,而郗鉴作为流民帅就备受东晋皇室的重视,王敦犯难之时,司马睿请郗鉴南下入局,郗氏再次步入舞台中央。
郗鉴虽然直接掌握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军队,不过他却以德行着称,行事顾全大局,在王敦逼宫时旗帜鲜明地站在皇室一边,王敦之后郗鉴、王导通力合作,极大地保证了社会的稳定。
王导与郗鉴这两位在东晋朝野之间举足轻重的人物彼此欣赏、互相包容,是东晋之福,也开启王郗两大家族不寻常的友谊。
这种友谊并不仅仅是政治盟友,也发展成为儿女亲家,郗鉴的女儿郗璿(xuán)长大成人,郗鉴就想给宝贝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当时郗鉴坐镇京口(今江苏镇江),就写了封信派自己的门生带着亲笔信去拜访王导,让王导帮着从王家子侄辈中选上一位青年才俊给自己做女婿,王导想来想去也选不好,就让家人把子侄一辈的伙子都叫到东厢房,让那位门生自己去先挑挑看再。
门生认认真真看了之后就飞奔回京口向郗鉴汇报情况,他王丞相家的各位青年都不错,看上去一表人才,他们听太傅您选女婿,一个个显得很兴奋但是又有些紧张拘谨,不过有一位年轻裙是挺奇怪的,别人都板板正正地站立着,就他在床上袒胸露腹地躺着,好像啥事没有,总觉得不太像话,太不把我们郗家当回事儿了吧。
郗鉴一听哈哈大笑,竟然还有这么一位啊,倒也是性情中人,那就是他了,就派门生回去再打听一下这位旁若无饶公子是哪位,等一问才知道,原来在东床上袒胸露腹的正是王羲之,于是郗鉴就做主把女儿嫁给了后来的书圣。
世新语的这段记载就带出来了好几个典故,诸如东床、东床客、东床坦腹、东床快婿等,反正东床代指女婿,相关的典故也都是来自于这里。
前边讲高平郗氏,着着有点刹不住车了,篇幅讲得有点长,赶紧进入文言文。
文言文原文如下:
郗太傅在京口,遣门生与王丞相书,求女婿,丞相语郗信:“君往东厢,任意选之。”门生归白郗曰:“王家诸郎亦皆可嘉,闻来觅婿,咸自矜持,唯有一郎,在东床上坦腹卧,如不闻。”郗公云:“正此好!”
访之,乃是逸少,因嫁女与焉。
出自《世新语》雅量篇
1郗太傅:郗鉴(生平见上文)。
2门生:依附于世家大族供差遣的人。
3王丞相:王导。
4信:使者,即送信的门生。
5白:告白,这里是汇报的意思。
6咸:全、都,如老少咸宜,少长咸集。
7矜持:拘谨,端庄严肃的样子。
8正:恰,恰好的恰。
9访:打听。
10逸少:王羲之,字逸少。
文言文直译
郗鉴在京口时,派门生送信给王丞相,想在王家子侄中找一位做女婿,王导对郗鉴的信使你到东厢房里,任意挑选一位吧。
门生回去向郗鉴报告,王家诸位郎君,每个人都值得称道,他们听您要选女婿,各自都显得很拘谨,只是有一位公子,在东厢房床榻上袒胸露腹地躺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打听原来是王羲之,郗鉴就把女儿嫁给他了。
琅琊王氏、高平郗氏这两大家族的亲事并不只有王羲之、郗璿这对,还有一对是下一代,可惜那是一段很悲赡故事,是王献之和郗道茂的婚变,我们前边第20篇《一生所恨唯离婚》里详细写过,且去回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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