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岩的秋色渐深,山风裹挟着寒意,吹动着山寨里日益紧张的气氛。
在应对外部威胁、强化防御的同时,杨大毛的目光落在了那五十三个命运多舛的女子身上。
她们是重要的劳动力,但在这刀兵四起的年月,她们更应成为守护自身和家园的一份力量。
这个想法在他心中酝酿已久。
他见过妇人们在劳作中不输男子的坚韧,见过如花在侦察时展现的机敏,更明白山寨人丁单薄的窘境。
要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狂潮中多一分存续的希望,就必须凝聚每一分可用的力量。
他将组建“娘子军”的想法与柳世明、赵五及白云奇商议。
“让女子操练武艺?”
白云奇眉头拧成了疙瘩,语气透着不以为然,“毛儿,这未免太过儿戏!女子气力孱弱,岂是舞刀弄枪的材料?平白惹人笑话!”
赵五也面露难色:
“主公,弟兄们操练已是不易,女子体弱,只怕事倍功半……”
柳世明却捻须沉吟道:
“《史记》载,武王伐纣,军中亦有妇人。非常之时,当有非常之策。”
“女子心细如发,若训练得法,于警戒、哨探、乃至辅助守御,或可收奇效。如今山寨丁口不足百,正当人尽其用。”
杨大毛态度果决:
“没什么儿戏不儿戏!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咱们人手紧缺,多一个能拿武器的人,就多一份守住家业的指望!力气可以练,本事可以学!此事不必再议,就这么定了!”
他并非盲目行事。
山寨女子中,有一位原村里的姓吴的婶娘,约莫三十七八六岁年纪,性格刚毅麻利,丈夫早年被征役致死,受尽苦楚。
她平日照料如花等几个无依无靠的孩子,颇得众人敬重,如花也认她做了干娘。杨大毛选定由这位吴婶统领娘子军。
“吴婶,”杨大毛找来她,郑重道,“山寨的姐妹,就托付给您了。”
“不为争强斗狠,只为乱世之中,咱们女子也能有自保之力,护住这来之不易的安身之所。”
吴婶娘看着杨大毛,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有惊讶,有犹疑,最终化为一股破釜沉舟的坚定。
她重重地点零头:
“大毛信得过我,老身……定当尽力!”
消息传开,女子们反应各异。
恐惧、羞怯、茫然皆有之。
但在吴婶娘的动员和如花的积极响应下,想到自身遭遇与未来艰险,最终有近四十人站了出来。
杨大毛特别嘱咐,其中有三位身怀六甲或带着嗷嗷待哺婴孩的女子,不必参与剧烈操练,转而负责照料更的孩童、管理药草等相对轻省却同样重要的事务,口粮供给依旧保障。
这一举措,让许多心存顾虑的女子稍稍安心。
与此同时,地窖里关押的剩余十来个土匪,经过连日熬审与观察,确认大多是被裹挟或走投无路才落草,并无大恶,且已被磨去了凶性。
杨大毛与赵五、白云奇商议后,决定将其打散,分别编入赵五的护卫队和白云奇的后勤队中,严加看管,以观后效。
此举虽有些风险,却也瞬间补充了紧缺的男丁劳力,使得护卫队人数扩充至近三十人,后勤队也多了些人手。
训练场上,很快划出了一块属于娘子军的区域。
起初,场面难免有些忙乱。
女子们手持削尖的木棍练习基础刺击,动作生疏,步伐踉跄,引来不远处部分男兵压抑的窃笑。
白云奇远远看着,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杨大毛却不为所动,亲自为娘子军制定了独特的训练章程。
不追求与男兵比拼力量,而是侧重耐力、灵活性与协同。
“记住你们的优势!”
杨大毛站在队伍前,声音清晰:
“身姿更轻便,脚步更灵巧,心思更细腻!要练的是如何在林间快速穿行而不露踪迹,如何利用钩索、藤蔓攀越障碍,如何两人、三人结成队,以巧破力!还要熟悉猎弩和投石索的运用!”
他指派赵五手下几名身手敏捷、性情沉稳的老兵担任教习,专司指导潜孝攀爬与队战术。
吴婶则负责督促日常操练与维持纪律。
如花赋最佳,学得极快,不久便能如灵猿般穿梭于障碍之间,还能指挥几个要好的姐妹进行简单的战术配合。
时日推移,嘲笑声渐渐稀落。
当男兵们目睹这些昔日柔弱的女子,竟能悄无声息地摸到近前,能利落地利用绳索攀上陡崖,甚至能用猎弩在数十步外精准命中草靶时,目光中的轻视逐渐被讶异与一丝认同取代。
杨大毛设置一项任务:
从后山一条隐秘但陡峭的捷径,将一批紧急物资越前山哨位。
男兵队选择常规道路,负重强,但速度慢且暴露。
吴婶和如花商量后,由身强力壮的妇女用背篓和绳索接力传递,身轻如燕的如花等人负责探路和固定绳索,最终以更短时间、更隐蔽的方式完成任务。
这次行动,让所有人直观地看到了“不同的身体条件,可以创造不同的战术路径”。
山寨的生活步入新的轨道:
白昼,男丁修缮工事、轮值戍守、参与垦殖;
女子们操持大部分后勤、纺织与部分垦荒;
傍晚,则是雷打不动的演武时分,男女分场操练,呼喝声与脚步声在山谷间交织回荡。
便在这紧张有序的备战中,柳世明带来的外界讯息,一次比一次紧迫。
“主公,北境确报,突厥始毕可汗麾下大将阿史那咄苾,已聚拢数万铁骑,虎视边境。雁门郡各地粮价飞涨,官吏催逼日甚,民怨沸腾。”
“李安抚大使(李渊)仍在汾晋之地与历山飞等部缠斗,无暇北顾。”
“更兼河南瓦岗李密势大,河北窦建德、江淮杜伏威等蜂起……下崩乱之象已显。”
这些消息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所有人都明白,这片土地即将沦为炼狱。
杨大毛立于校场高处,俯瞰下方汗透衣甲却目光坚定的男女。
男兵们多了几分悍勇,娘子军们也褪去了最初的惶惑,眉宇间透出飒爽之气。
他知道,时间愈发紧迫。
突厥的铁蹄,官府的盘剥,乃至四起的流寇,皆是悬顶之剑。
“练!往死里练!”
他的吼声压过秋风,“只有练出一身硬骨头,咱们才能在这乱世杀出一条生路!才能守住脚下的土地,护住身边的人!”
他心中雪亮,一味龟缩防守终是下策。
必须在风暴彻底降临前,让这支初生的力量经历真正的淬炼。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烟尘隐现之地,一个以战养战,既能获取紧缺物资——尤其是骡马,又能锤炼队伍胆魄的险着,在他心中渐次清晰。
鹰嘴岩上,红妆与铁衣同沐残阳,杀声共秋风长吟。
她们手中的木枪终将换成钢刀,她们演练的阵型终将迎接真正的铁骑冲锋。
在这帝国倾颓、群雄并起的血色黄昏,无人会留意太行山一隅,有一群被世道抛弃的男人和女人,正将泪水与汗水炼成铁,将恐惧与绝望铸成龋
他们不为逐鹿下,只为在即将到来的、碾碎一切的巨轮下,为自己和身后之人,争一条狭窄如刃的生路。
那被释放的俘虏,新编的降众,以及初试锋芒的娘子军,都将是这场以生存为名的残酷弈局中,押上桌面的第一份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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