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毛的平安归来,让潜龙谷上下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后怕、不解,乃至一丝隐忧。
这位大当家行事,实在是太过于马行空,让人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聚义厅内,气氛依旧凝重,只是焦点从“寻找杨大毛”变成了“如何应对他捅出的这个新娄子”。
“毛儿,你……你真是太胡来了!”
白云奇看着外甥,又是气恼又是无奈,“那刘黑闼是何等人物?您跑去跟他那些没影的事,他虽一时觉得你……呃,特立独行,放了您回来,可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他必定视我潜龙谷为心腹之患,不定很快就会发兵来攻!”
柳世明也忧心忡忡地补充:
“主公,云奇所言极是,刘黑闼性情骄悍,受此‘戏弄’(在他眼中看来),岂能甘休?我等联络周边山寨之事尚未有结果,若此时刘黑闼含怒而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赵五和石头虽然没话,但紧锁的眉头也表明了他们内心的担忧。
大当家是安然回来了,可潜在的危机却被放大了。
杨大毛却浑不在意地坐在主位上,翘着二郎腿,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怕什么?老子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那刘黑闼要打,早就打了,还会放老子回来?他那是心里头犯嘀咕了!”
“老子那三条预言,就像三根刺,扎在他心里了!他现在肯定派人去打听了,看看河北那边是不是真有姓窦的要造反,李积是不是真要来,哪儿是不是闹瘟疫了!”
他这套“心理战”理论,听得众人将信将疑。
李秀宁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杨大毛,你莫非真以为靠几句装神弄鬼的妄言,就能唬住刘黑闼这等沙场宿将?他放你回来,或许只是一时觉得杀你个‘疯子’有失身份!”
“又或许是想看看你背后还有什么花样,绝不可能是因为信了你的鬼话!你此举,非但没有化解危机,反而可能激怒他,让他更快地对潜龙谷动手!”
杨大毛最不爽的就是李秀宁这副总是看穿他、打击他的模样。
他梗着脖子反驳:
“你懂什么?这叫战略威慑!老子在他心里种下根刺,他就不能全心全意来打咱们!这就给咱们争取了时间!”
“争取时间?”
李秀宁冷笑,“争取时间来做什么?等着你那虚无缥缈的预言实现?还是等着周边那些各怀鬼胎的山寨发善心来救我们?”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潜龙谷的位置:
“现实是,我们被盯上了!刘黑闼部就像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指望别人,不如靠自己!当务之急,是立刻做出抉择!”
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杨大毛脸上,语气斩钉截铁:
“要么,趁刘黑闼尚未完全准备妥当,我们集中所有力量,主动出击,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虽然风险极大,但若能胜,可一举解决眼前威胁,甚至缴获其装备壮大自身!”
“要么,立刻放弃潜龙谷,全员转移,避其锋芒,寻找新的、更隐蔽的落脚点!保存实力,以图后计!”
这两个选择,一个激进,一个保守,但都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
主动出击?潜龙谷兵力、装备皆处劣势,胜算渺茫。
放弃根基?这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园,开垦的田地,建设的营寨,岂是放弃就能放弃的?
而且茫茫太行,又能转移到哪里去?路上会不会遭遇其他危险?
众人陷入了沉默,脸上都露出了挣扎之色。这两个选择,似乎都看不到光明的前景。
杨大毛也收起了那副浑不吝的表情,眉头紧锁。
他当然不想放弃潜龙谷,这是他的根基。
但主动去打刘黑闼……他心里也没底。
他那点“先知”,在具体的战术层面屁用没樱
“就不能……再等等看?”
白云奇迟疑着开口,“也许……也许周边山寨愿意联合呢?也许刘黑闼真的被大毛的话唬住了,暂时不敢动呢?”
“把希望寄托在‘也许’上,是最愚蠢的!”
李秀宁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刘黑闼不是傻子,他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就在厅内争论不休、难以决断之时,厅外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之前派去联络周边山寨的白云奇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满脸风尘、神色仓皇地冲了进来,甚至顾不上行礼,急声道:
“大当家!各位头领!不好了!我们联络了附近三家寨子,两家直接拒绝了,不想招惹窦建德的人!还有一家……黑云寨,他们……他们寨主谢彪,非但不肯联合,反而……反而扣押了我们的人,要拿我们的人头,去向刘黑闼请功,以示诚意!”
“什么?!”
“谢彪这个王鞍!”
“他竟敢如此!”
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众人心头!
联合周边的希望,瞬间破灭!不仅如此,还出现凉向敌饶叛徒!
现实,以最残酷的方式,逼迫潜龙谷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杨大毛猛地站起身,脸上那点侥幸心理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
他目光扫过众人,看到的是同样决绝的眼神。
连一向主张谨慎的柳世明,此刻也咬牙道:
“主公,黑云寨此举,断我外援,甚为可恨!若不能迅速应对,只怕其他观望寨子也会效仿,届时我潜龙谷真成孤岛矣!”
李秀宁看着杨大毛,知道此刻已无退路,她沉声道:
“杨大毛,是该你拿主意的时候了!是战,是走?”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杨大毛身上。
杨大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如狼。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妈的!想拿老子的人头请功?谢彪这狗杂种,是活腻歪了!”
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戾气:
“走?老子哪儿也不去!这潜龙谷是老子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谁也别想抢!”
“打刘黑闼,现在时机不到!但收拾谢彪这个墙头草,老子还嫌他不够格!”
“赵五!石头!”
“在!”两人轰然应诺。
“点齐所有能战的弟兄!老子要亲自去趟黑云寨,把咱们的人抢回来!顺便,宰了谢彪那条老狗,给太行山的其他寨子看看,当叛徒是什么下场!”
“是!”
杨大毛的选择,出乎一些饶意料,却又在情理之郑
在无法直接对抗刘黑隳情况下,先拿立场摇摆、甚至倒戈相向的黑云寨开刀,既是解决眼前的叛徒,更是杀鸡儆猴,震慑周边,为潜龙谷争取喘息之机,甚至……或许能从中获取急需的补给。
一场针对叛徒的雷霆打击,即将展开。潜龙谷的獠牙,第一次主动亮向了曾经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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