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毛那场疯狂而成功的夜袭，如同一剂猛药，暂时遏制了突厥大军的攻势，为濒临绝境的潜龙谷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
谷外，阿史那社尔的大营一片狼藉。
马匹损失惨重，粮草被焚毁近半，更重要的是，那未知的、能发出雷霆巨响的“妖术”在普通突厥士卒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恐惧阴影。
军心涣散，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阿史那社尔暴跳如雷，接连斩杀了几个慌乱失措的头目，却也无法立刻重整队伍，发动新的进攻。
他需要时间收拾残局，稳定军心。
谷内，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巨大的疲惫交织。
守军伤亡超过三成，活下来的也人人带伤，物资消耗巨大。
但杨大毛亲自带队、以寡击众、夜袭成功的壮举，极大地鼓舞了残存的士气。
那个浑身是血、如同疯魔般的身影，此刻在士卒眼中，不再是那个只会耍流氓的头领，而是真正能带领他们死里求生的主心骨。
杨大毛顾不上休息，强撑着处理各项事务。
他命令柳世明、白云奇全力救治伤员，安抚民众；
让老张头带着匠作区玩命修复兵器，补充“土烟丸”（“大毛雷”原料已尽，暂时无法制作）；
自己则和刘黑闼、赵五、石头等人巡视防线，加固工事，重新调配所剩无几的兵力。
“主公，经此一夜，突厥人短期内应无力再发动大规模进攻。”
刘黑闼分析道，他虽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但阿史那社尔绝不会甘心失败，等他缓过气来，必定报复。我们需利用这段时间，尽快恢复元气，并……寻找出路。”
“出路？”
杨大毛抹了把脸上的黑灰，苦笑一声，“老子现在还有啥出路？外面是突厥狼，里面人心惶惶，李秀宁也走了……”
提到李秀宁，他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被狠厉取代，“妈的，不管有没有出路，老子都得把这摊子撑下去！”
他知道刘黑闼得对，困守孤谷终是死路。必须主动寻找破局之法。
就在这时，之前被派往南面、负责联络和打探消息的一名斥候，拖着伤躯，带回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大当家！南边……南边来了一支官军！打着‘李’字旗号，约有两千人，已经到了十里外的黑石隘！”
“李字旗号？”
杨大毛一愣，“李渊的人？他们来干什么？”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李秀宁回去后，李渊派兵来报复或者趁火打劫？
那斥候喘着气补充道：“看他们的动向，不像是冲着咱们来的。他们……他们在黑石隘外，和另一股人马对峙起来了！那股人马打的是……是‘段’字旗号！”
“段？段玄肃？！”
杨大毛和刘黑闼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李渊的官军，和段玄肃的人马对上了！
瞬间，杨大毛明白了过来！
李秀宁回去后，定然将布防图之事和段玄肃通敌的罪行禀报给了李渊！
李渊这是派兵来清理门户，捉拿段玄肃，同时……很可能也是为了彻底解决布防图这个隐患！
而段玄肃狗急跳墙，竟然敢公然对抗官军！
“鹬蚌相争……”
杨大毛眼中精光闪烁，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或许……这混乱的局势，就是他杨大毛和潜龙谷的机会？
“再探！给老子盯紧了他们！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打得怎么样！”
杨大毛急声下令。
新的变局，让杨大毛原本绝望的心，重新活泛起来。
他不再仅仅想着如何防守，开始思考如何在这乱局中，为潜龙谷谋取一线生机，甚至……火中取栗！
然而，还没等他从南面的消息中理出头绪，另一个方向的危机，接踵而至。
被杨大毛安排在东北方向、监视可能来自窦建德势力方向动静的暗哨，发回了紧急情报——一支约三千饶队伍，打着“窦”字旗号，正沿着山道，向潜龙谷方向快速逼近！
看其装备和行军速度，绝非寻常土匪，而是窦建德麾下的正规部队！
“窦建德？！”
杨大毛头皮一阵发麻。
他怎么也来了？
是为了给女儿窦线娘报仇？
还是他也知道了布防图的事，想来分一杯羹？
前有突厥狼未退，南有李、段官军对峙，东北又来了窦建德的兵马！
潜龙谷，这个的山沟，瞬间成为了四方势力交汇、争夺的焦点！
而实力最弱、伤痕累累的潜龙军，被夹在了正中间，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
杨大毛感觉自己刚刚升起的那点希望，又被冰冷的现实狠狠压了下去。
他瘫坐在椅子上，看着聚义厅内众人同样凝重的脸色，第一次感到有些茫然。
这局面，比他当街打架、坑蒙拐骗要复杂凶险一万倍！
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主公……”
柳世明声音干涩，“四方云动，皆因那布防图而起。此物……已成催命符啊！”
刘黑闼沉声道：
“祸福相依。正因为四方齐聚，互相牵制，反而可能给了我周旋的余地。如今的关键在于，我们手中还有什么筹码？该如何落子？”
筹码？
杨大毛苦笑。他还有什么筹码？
一支残兵，一个破谷，还迎…那惹祸的布防图（虽然已被李秀宁带走，但外人不知，仍以为在他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越是绝境，越不能慌！
“都别慌！”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不是都想要图吗？不是都觉得老子好欺负吗？那老子就让他们看看，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他眼中重新燃起那混不吝的狠劲和赌性。
“传令下去！紧闭谷口，加强戒备！没有老子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进来！”
“老刘，赵五，石头，带人把咱们剩下的‘家当’都亮出来！把声势给老子造起来！让他们摸不清咱们的虚实！”
“柳先生，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跟外面……任何一方，搭上话！”
他决定，不再被动等待。
他要主动介入这盘乱局，哪怕只是作为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也要搅动风云，为自己和潜龙谷，搏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潜龙谷的命运，乃至整个太行山区域的格局，都将在接下来几内，因为这四方势力的碰撞和杨大毛这个变数的搅入，而彻底改写。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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