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年五月十五,雁门。
杨大毛处理完晨间军务,想起已有多日未去探望萧后。
这位前朝皇后自从移居雁门,便一直深居简出,只在府中后院设了个佛堂,终日诵经礼佛。
“狗蛋,去把高无庸叫来。”
片刻后,老太监高无庸匆匆而来,躬身行礼:
“王爷有何吩咐?”
“萧后那边,赵无咎伺候得如何?”
高无庸迟疑片刻:
“回王爷,赵公公尽心尽力,只是……萧后娘娘近来心情似乎不佳,常独自对着南方发呆,有时一坐就是半。”
杨大毛皱了皱眉。
萧后毕竟是前朝皇后,身份特殊,若在雁门出了什么差池,传出去不好听。
“准备一下,我去看看。”
萧后暂居的凤仪院在王府西侧,原是一处富商宅邸,杨大毛特意拨给她住。
院中栽了几丛翠竹,倒也清幽。
赵无咎正在廊下守着,见杨大毛来了,连忙跪迎:
“王爷千岁。”
“皇后娘娘呢?”
“在佛堂。”
杨大毛摆摆手让他退下,独自走进佛堂。
佛堂里檀香袅袅,萧后一身素衣跪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她今年已五十出头,保养得宜,虽不施脂粉,但眉眼间的雍容气度仍在。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娘娘。”
萧后睁开眼,见是杨大毛,欲起身。
杨大毛忙伸手搀扶,“听娘娘近来心情不佳,可有什么烦心事?”
萧后沉默片刻,轻声道:
“妾身只是……想起江都旧事,心中郁结。王爷不必挂怀。”
杨大毛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忽然道:
“老闷在屋里不是办法。今日气晴朗,我陪娘娘出去走走吧,散散心。”
萧后一怔:
“这……妾身身份特殊,恐有不便。”
“在雁门,老子了算。”
杨大毛咧嘴一笑,“换身寻常衣裳,戴上帷帽,没人认得出来。”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了王府。
萧后换了一身月白色襦裙,头戴皂纱帷帽,遮住了面容。
杨大毛也只穿了常服,带着狗蛋和几个便衣亲兵,看上去就像寻常富户家眷出游。
五月的雁门城,已有了几分初夏的热闹。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粮铺前排着长队,布庄里妇人挑选着新到的绸缎,铁匠铺叮当声不绝于耳。
更远处,新建的工坊区烟囱冒着青烟,空气中隐约能闻到酒香和酱香。
萧后透过帷帽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讶异:
“王爷治下的雁门……竟如此繁盛。”
“乱世求生罢了。”
杨大毛淡淡道,“百姓要吃饭,要穿衣,要活命。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条活路。”
两人沿街走着,偶尔驻足看看摊贩的货物。
萧后虽不话,但脚步轻快了些,显然心情好了不少。
日近午时,杨大毛问:
“饿了吧?找地方吃点东西。”
萧后点头:
“但凭王爷安排。”
杨大毛看了看四周,指着前方一家门面还算干净的饭馆:
“就那家吧。”
饭馆名桨客来香”,上下两层。
一楼大堂摆了十几张桌子,已坐了七八成客人,多是行商、脚夫,喧闹得很。
二楼应是雅座,隐约能听到划拳劝酒声。
店二见杨大毛几人衣着体面,连忙迎上:
“几位客官,楼上雅座?”
杨大毛看向萧后:
“娘娘意下如何?”
萧后轻声道:
“一楼即可。”
店二有些为难:
“这……一楼嘈杂,怕扰了贵客清净。要不的给几位在角落腾张安静些的桌子?”
“校”
角落里一张桌子刚空出来,店二麻利地擦净,请几人坐下。
杨大毛点了几个家常菜:
红烧肉、清蒸鱼、炒时蔬、豆腐汤,外加一盆米饭。
没要酒——萧后在,不方便。
等菜时,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喝!不喝就是不给面子!”
“王校尉海量!再来一碗!”
接着是碗碟摔碎声、哄笑声,夹杂着女子惊慌的叫声。
店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胖老头,苦着脸站在楼梯口,想上去劝又不敢,急得直搓手。
杨大毛皱眉:
“狗蛋,去跟老板一声,让楼上客茹声。”
狗蛋应声过去,跟老板低语几句。
老板连连作揖,苦笑道:
“这位爷,不是店不管……楼上是一群军爷,领头的姓王,是秦将军麾下的校尉。他们……店得罪不起啊!”
“军爷?”
杨大毛眼神一冷,“哪个营的?”
“听是新兵营的教官,常来吃饭,有时给钱,有时……”
老板没敢下去。
这时楼上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接着是男人粗俗的调笑声。
萧后帷帽下的眉头蹙起。
杨大毛示意狗蛋:
“上去看看,让他们收敛点。”
狗蛋点头,快步上楼。
不多时,楼上传来喝骂声:
“哪来的狗东西,敢管老子的事!”
接着是拳脚声、狗蛋的闷哼,然后“咕咚咕咚”一阵响——狗蛋被人从楼梯上踹了下来,滚到一楼,脸上挨了一拳,嘴角流血。
几个便衣亲兵立刻拔刀,被杨大毛抬手止住。
楼上下来五个汉子,都是军汉打扮,领头的三十来岁,满脸横肉,醉眼惺忪。
他扫了一眼楼下,目光在萧后身上停了停——虽然戴着帷帽,但那身段气质还是惹眼。
“哟,还有个娘们?”
那校尉咧嘴笑,“陪爷喝一杯?”
杨大毛慢慢站起身。
他今日穿的是常服,没披甲,没带兵器,看上去就像个普通富家子弟。
那校尉显然没认出他来,晃着身子走过来,伸手就要掀萧后的帷帽。
手到半空,被杨大毛攥住了手腕。
“哪个营的?”
杨大毛声音平静。
“你他娘谁啊?”
校尉用力想抽回手,却发现手腕像被铁钳夹住,纹丝不动。
他酒醒了几分,瞪眼道,“老子新兵营校尉王二虎!识相的快松手,不然……”
“不然怎样?”
杨大毛手上加力。
王二虎脸色一白,感觉手腕骨头要碎了,疼得冷汗直冒。
他身后四个兵卒见状,就要上前。
“退下!”
杨大毛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那眼神里的杀气让四个兵卒浑身一僵,竟真的不敢动了。
杨大毛松开手,王二虎踉跄后退,揉着发紫的手腕,又惊又怒:
“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杨大毛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在桌上,“重要的是,你违反军纪第七条:骚扰百姓,滋事斗殴。按律,该当何罪?”
令牌是黑铁所铸,正面刻着一个“燕”字,背面是“军法”二字。
这是杨大毛特制的军法令牌,见令牌如见他亲临。
王二虎脸色大变,“扑通”跪倒:
“末将……末将不知是王爷驾到!求王爷恕罪!”
他身后四个兵卒也慌忙跪倒,磕头如捣蒜。
饭馆里其他食客见状,纷纷起身,有的跪拜,有的悄悄溜走。
店老板吓得腿都软了,也跟着跪下。
杨大毛没理他们,先扶起狗蛋:
“擅重不重?”
“皮外伤。”
狗蛋抹了抹嘴角的血,“大毛哥,我没事。”
杨大毛这才看向王二虎:
“新兵营校尉?秦琼麾下?”
“是……是!”
“秦将军平日怎么教你们的?”
杨大毛声音陡然转厉,“雁门军纪第七条,念!”
王二虎浑身发抖:
“不……不得骚扰百姓,不得滋事斗殴,违者……违者杖三十,降三级,罚饷三月。”
“记得挺清楚。”
杨大毛冷笑,“那楼上女子是怎么回事?”
“是……是酒馆的歌女,末将只是想请她喝杯酒……”
“请?”
杨大毛看向店老板,“老板,你。”
店老板战战兢兢:
“王校尉他们……常来吃饭,有时给钱,有时赊账。今日非要叫歌女陪酒,人拦不住……”
杨大毛点点头,对王二虎道:
“按军纪,杖三十,降三级,罚饷三月。另外,今日饭钱,还有以往欠的账,一文不少,加倍付清。”
王二虎脸色惨白,但不敢反驳:
“末将……遵命。”
“还有,”杨大毛看向那四个兵卒,“你们四个,知情不报,助纣为虐,各杖二十,罚饷一月。”
四个兵卒连连磕头:
“谢王爷开恩!”
杨大毛这才坐回座位,对店老板道:
“菜还上不上?”
“上!马上上!”
店老板连忙爬起来,亲自往后厨跑。
不多时,菜上齐了。
杨大毛给萧后夹了块鱼:
“娘娘受惊了,尝尝这鱼,雁门本地的,还算鲜嫩。”
萧后透过帷帽看他,轻声道:
“王爷治军……倒是严格。”
“乱世之中,军纪不严,就是取死之道。”
杨大毛扒了口饭,“当年在山沟里,我就立下三条规矩:不听号令者砍,私藏战利品者砍,奸淫妇女者砍。”
“如今地盘大了,规矩多了,但核心没变——谁祸害百姓,谁就是老子的敌人。”
萧后沉默片刻,低声道:
“若大隋官兵当年能有王爷一半的军纪……或许不会亡。”
这话得轻,却带着深深的哀戚。
杨大毛没接话,只是又给她夹了筷子菜:
“吃菜。”
饭后,杨大毛让狗蛋押着王二虎等人回军营受刑,自己陪萧后慢慢往回走。
“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兵将?”
萧后忽然问。
“按军法办。”
杨大毛淡淡道,“不过……这事倒提醒了我。新兵营教官都能如此跋扈,下面恐怕更乱。该整顿军纪了。”
萧后轻声道:“先帝在时,也曾想整肃军纪,然积弊已深,牵一发而动全身……王爷如此雷厉风行,就不怕军中生变么?”
“怕,所以更要快刀斩乱麻。烂疮不挖,全身溃烂。”
他顿了顿,看向萧后:
“娘娘今日出来一趟,心情可好些?”
萧后轻轻点头:
“谢王爷挂怀。妾身……确实好些了。”
“那就好。”
杨大毛咧嘴笑,“以后闷了,就让赵无咎陪您出来转转。雁门虽比不上江都繁华,但也有些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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