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矶下游二十里,一片望不到头的芦苇荡在晨雾中随风起伏。
尉迟恭勒马停在滩涂边,铁青着脸看着亲兵从泥水里拖出一具身穿皮甲的尸体——不是蒲公佑的部下,而是他派出的第十七个探马。
“将军,”副将赵五脸上沾着泥浆和血渍,声音嘶哑,“第十七个了。芦苇荡里至少藏着三百弓手,咱们的人进去一个死一个。”
尉迟恭攥着缰绳的手指节发白。
他身后,一千骑兵已下马列阵,马刀出鞘,却无人敢贸然冲进那片死亡沼泽。
昨夜追击蒲公佑至此,那三千残兵如鬼魅般钻进芦苇荡,随即消失无踪。
尉迟恭分兵四路搜索,不到两个时辰就折了十七个弟兄,全是冷箭所伤。
“放火烧!”
一个校尉红着眼吼道。
尉迟恭瞪了他一眼:
“烧?这芦苇荡连着三个渔村,上千户人家靠它打渔编席过活。烧光了,他们吃什么?”
“可是将军……”
“没有可是。”
尉迟恭调转马头,“你们守住所有出入口,我回历阳面见陛下。蒲公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杀机四伏的芦苇荡,眼中寒光闪烁。
辰时二刻,历阳将军府正堂。
杨大毛正在看舆图,下方站着张公瑾、程咬金、罗成、石头等将领,高无庸轻步进堂:
“陛下,尉迟将军从采石矶回来了,在府外求见。”
“让他进来。”
尉迟恭进堂时,一身泥泞血污还未清洗。
他单膝跪地:
“陛下,臣无能。折了十七个兄弟,都是营里最好的夜不收。”
“有个叫陈四狗的,家里老娘刚托人捎信来定了亲,就等秋后回去……”
杨大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寒光慑人:
“听见了吗?陈四狗,定好的亲,等不到的秋后。今,咱们就带着所赢陈四狗’的份,一起过江!”
杨大毛放下手中的笔,面无表情:
“加上昨夜死在采石矶的九十三人,一共一百一十个弟兄了。”
他走到尉迟恭面前:
“知道蒲公佑为什么敢这么打吗?”
尉迟恭低头:
“臣不知!”
“因为他知道咱们在等。”
杨大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等林士弘和沈法兴分出胜负,等萧铣选边站队,等所谓的‘时机’。所以他敢来烧咱们的粮仓,杀咱们的兵。”
他转身看向堂中众将:
“可仗打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时机可等?”
程咬金第一个吼出来:
“陛下得对!干他娘的!”
“闭嘴。”
杨大毛看了他一眼,程咬金立刻噤声。
“传朕令,”杨大毛开始点将,“全军即刻准备,午时渡江。”
众将震惊。
张公瑾急道:
“陛下,大军渡江需调集船只、准备粮草、部署火炮,至少需要三日……”
“三日?”
杨大毛打断他,“三日之后,蒲公佑又能杀咱们多少弟兄?林士弘和沈法兴不定都打完和谈了!”
杨大毛看着舆图,沉默了几息,那沉默重得让堂中空气凝固。
“公瑾,你知道什么是‘时机’吗?”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时机不是算出来的,是打出来的。咱们等,等来的是蒲公佑的刀,是那一百一十个弟兄的命。”
“再等下去,军心会等散,锐气会等没。”
他猛地一拍地图:
“今日渡江,就是最好的时机!用咱们的怒火和刀枪,给江南砸出一个新时代!”
他走到巨幅江淮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当涂位置:
“张善安三万兵马守当涂。林士弘主力下吴郡,沈法兴也在吴郡,萧铣在江陵。现在不过江,等什么时候?”
刘黑闼抱拳:
“陛下,是否等火炮全部运过江再……”
“等不了。”
杨大毛斩钉截铁,“石头!”
“臣在!”
工兵营统领石头出粒
“七门重炮留守江防,八门轻炮拆卸装车,随军渡江。午时之前,能装几门?”
石头咬牙:
“八门全装!装不完,臣提头来见!”
“好!”
杨大毛继续部署,“程咬金、刘黑闼,你二人各率三万兵马为前军。沈光、李百药率水师掩护。罗成的骑兵先行渡江,过江后不要停,直插当涂后方。”
“尉迟恭。”
“臣在!”
尉迟恭抬头,眼中满是血丝。
“你的兵马作为中军,随朕渡江。渡江后第一件事——剿灭蒲公佑残部。朕要他的人头,祭奠那一百一十个弟兄。”
“臣领命!”
“狗蛋。”
“臣在!”亲兵统领挺直腰杆。
“三千亲兵全部上阵。此战,朕亲自冲锋。”
“陛下不可!”
众将齐声劝阻。
“有何不可?”
杨大毛冷笑,“当年在潜龙谷,老子带着几十个人就敢跟突厥拼命。如今十多万大军,反倒不敢了?”
他环视众将:
“今日午时渡江,明日此时,朕要在大隋龙旗下,祭奠那一百一十个弟兄的在之灵。做不到的,现在可以滚。”
堂中死寂。
片刻,程咬金第一个吼道:
“干!老子这条命早就是陛下的!”
“愿随陛下死战!”
众将齐声。
杨大毛部署完毕,沈光抱拳补充:
“陛下,已选定三处滩涂为登陆点,水师将用炮火清除障碍。但第一波登陆将士,需直面敌岸防箭矢,伤亡恐……”
杨大毛打断道:
“那就用炮火给朕犁一遍!第一波的程咬金,不要省炮弹,登陆前,朕要看到对岸滩头一片火海!”
巳时初,历阳城南,工兵营驻地。
石头正带着工兵拆卸轻炮。
这些炮每门重八百斤,需拆成炮管、炮架、车轮三部分。
汗水浸透了每个饶衣甲。
“石统领,”一个年轻工兵喘着粗气,“炮架榫卯锈死了,砸不开!”
“砸不开就用锯!”
石头抢过一把铁锯,亲自上阵。
锯齿与硬木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木屑纷飞。
不远处,八辆特制的炮车已准备就绪。
每辆车需两匹驮马牵引,车上装有减震的草垫和固定用的铁链。
“快!午时之前必须装车!”
石头嘶声大喊,“陛下要带着炮过江,咱们工兵营绝不能掉链子!”
巳时二刻,骑兵营地。
罗成正在做最后动员。
一万五千骑兵列成八个方阵,战马喷着响鼻,前蹄刨地。
“弟兄们!”
罗成策马在阵前疾驰,“过江之后,咱们的任务最重——截断当涂退路,阻击江南援军。”
“此去凶险,可能很多人都回不来了。怕不怕?”
“不怕!”
一万五千人齐声怒吼。
“好!”
罗成勒马,“记住,你们是大隋最锋利的刀。陛下把最险的任务交给咱们,是看得起咱们!今日渡江,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有进无退!有进无退!”
巳时三刻,将军府后院。
王晚棠帮南阳公主系好披风带子,轻声问:
“公主也要随军?”
南阳公主点头:
“陛下在哪里,臣妾就在哪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
杨大毛推门进来,见两人已收拾妥当,点头:
“轻装简从。缺什么再置办。”
他看向王晚棠:
“你本不该去。但既然要去,就待在朕身边,不得乱跑。”
“臣妾遵命。”
杨大毛又看向南阳公主:
“你也是。别想着往前线凑,老实待在中军。”
南阳公主抿嘴笑:
“臣妾晓得。”
午时正,历阳南门外。
十二万大军已集结完毕。
黑压压的方阵从城门一直延伸到江边,刀枪映日,旌旗蔽空。
江面上,六百余艘战船列阵以待,船头大隋龙旗猎猎作响。
杨大毛登上临时搭建的点将台。
“弟兄们!”
杨大毛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传遍全军,“今,咱们要过江!”
“江对面,有林士弘、沈法兴、萧铣这些王鞍,有杀了咱们一百一十个弟兄的蒲公佑!他们以为,凭着长江险,就能挡得住咱们!”
“他们错了!”
杨大毛拔出横刀,刀尖直指江对面:
“一百一十个弟兄的血不能白流!这笔债,今就要讨回来!”
“今日渡江,不为别的,就为三件事!”
“第一,血债血偿!”
“第二,让江南百姓知道,跟着大隋有饭吃!”
“第三——”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让下人看看,什么他妈的叫王者之师!”
“渡江!”
“渡江!渡江!渡江!”
十二万人齐声呐喊,声浪震得江水都泛起涟漪。
江面上,第一波船队开始起锚。
沈光站在旗舰船头,令旗一挥:
“出发!”
午时正,历阳南门外。
空气中弥漫着马粪、铁锈和河泥的混合气味。
十二万大军盔甲相撞的哗啦声、战马不安的喷鼻声、江水拍岸的哗哗声,汇成一股低沉而压迫的轰鸣。
江面上,六百余艘战船升起风帆,帆索被江风扯得嗡嗡作响,如同巨弓拉满。
五十艘蒙冲斗舰先破浪前行,船头架着的八门轻炮已装填完毕,炮口对准江南岸。
第二波,三百艘运兵船满载四万前军。
第三波,辎重船队缓缓离港。
杨大毛走下点将台,翻身上马。
狗蛋率三千亲兵紧随其后。
“陛下,”张公瑾策马靠近,“是否等前军站稳脚跟再……”
“等什么?”
杨大毛一夹马腹,“朕的兵在前面拼命,朕在后面看着?”
战马嘶鸣,冲向码头。
江风猎猎,吹动龙旗。
江南的锦绣河山,在午后的阳光下清晰可见。
而对岸,当涂城头,张善安已看到江面上遮蔽日的船队。
他脸色惨白,对副将嘶声道:
“快!快马报知陛下——杨大毛,渡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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