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令把那半块残玉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掌心看了几秒。玉面还带着体温,不像平时那样凉。他没话,只是把它重新挂回脖子上,手指在绳结处停了片刻。
赵晓曼站在木桌旁,手机支架已经支好,镜头对准石桌中央的三样东西——一张泛黄的周易卦图、一本手绘婚书、还有一份刚撕开一角的伪造命理报告。
“准备好了。”她。
王二狗蹲在旁边,手里攥着几张照片,是昨夜拍到的婚介所电脑屏幕截图。他抬头看了看罗令,“真要现在播?”
罗令点头,“就现在。”
赵晓曼按下开始键,直播画面亮起。标题写着:“我们不命,只人。”
弹幕慢慢刷出来,起初只有零星几个字:“来了?”“等好久了”“听要讲假报告的事”。
罗令拿起那份伪造报告,平铺在桌上。纸张光滑,打印痕迹整齐,右下角印着“AI智能分析系统认证”。
“这张纸,这两发出去三十多份。”他,“每一份都情侣之间五行相克,感情难成。”
他顿了顿,声音没有起伏,“可他们连对方生日都没问全。”
赵晓曼接过话,打开教学板,上面画着两个卦象图。“真正的推演,要看年柱、月柱、日柱、时柱,还要结合节气和方位。比如昨下午三点见面的情侣,太阳位置偏西,地气下沉,会影响情绪判断。这些都要算进去。”
她指着板书,“但他们呢?模板套用,改个名字就出结果。”
王二狗举着手机凑近镜头,“我拍到了他们的文件迹上百个文档,全是‘配对结果模板’开头的。创建时间集中在昨晚十点以后,一个接一个,跟抄作业一样。”
弹幕开始变快。
“卧槽,真是批量生产的?”
“我朋友拿了报告分手,我还劝她冷静……原来根本不是什么专家分析?”
“这不就是诈骗吗!”
罗令把另一张纸放上去——是他前为一对游客起的卦图。纸上用毛笔画着六爻,每一行旁边都有字注解,写的是两人近期生活中的关键节点:一次争吵的时间、一次互相支持的经历、还有未来三个月可能遇到的压力点。
“这不是预测。”他,“是提醒。”
赵晓曼指着伪造报告上的“女方命带孤辰”几个字,“这种法根本没有统一标准。不同流派解释都不一样。他们拿来当结论,就是为了吓人。”
她翻过报告背面,扫了二维码。页面跳出来,还是那个倒计时界面。
“免费测评剩3个名额。”她念出来,“可这些人已经被测过了。明这个系统根本不记录用户信息,也不做比对。填完就出结果,错的都一样。”
弹幕炸了。
“合着谁去都是克?”
“那我不信是不是更合适?”
“笑死,按这逻辑全世界人都不合!”
罗令拿出偷拍的照片,放大给镜头看。画面里是婚介所工作人员的操作界面,屏幕上并排开着三十个相同的文档,光标在一个个复制粘贴。
“他们在做的不是匹配。”他,“是拆散。”
他翻开登记本,一页页念出名字。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句简短的话:
“张莉和陈涛,原定三后办仪式,退订原因——系统会离婚。”
“李薇和周强,一起旅行两个月,退订原因——八字冲克。”
“杨帆和刘晴,养了一只猫叫灰,退订原因——感情基础薄弱。”
每念一个,弹幕就安静一点。
直到最后一个名字落下,直播间沉默了几秒。
然后有人打出一行字:“你们毁的是活生生的日子。”
王二狗忽然站起来,走到村口方向拍了一圈。镜头晃动中,能看到婚介所门口原本排队的人群不见了,只剩两个工作人员坐在桌后,低头玩手机。
“刚才还有人在那边发传单。”他,“现在没人去了。”
罗令把名单合上,放进抽屉。他转身拿起古法婚书,轻轻展开。
阳光照在纸上,龙凤纹清晰可见。朱砂印泥压着“作之合”四个字,边缘微微凸起,是手工拓印的痕迹。
“这份婚书,陈伯刻了四。”他,“松烟墨熬了三次才调匀。纸是本地竹浆做的,晒了两太阳。”
赵晓曼接过婚书,指尖抚过底部一行字:“执子之手,共度春秋。青山村,癸卯年春。”
她抬头看着镜头,“这不是机器能印出来的东西。它有时间,有人,有心意。”
弹幕开始滚动。
“我想订一场这样的婚礼。”
“我也想。”
“我妈非让我去婚介所,我现在回去撕合同。”
“支持你们,别让他们欺负老实人!”
罗令走到炉子边,拿起那份伪造报告。他一点点撕开,纸片落在铁盆里。
火苗窜起来,照亮他的脸。
“命理要是变成生意,那就不是灯,是刀。”他,“割断真心,割碎信任。”
赵晓曼也走过来,把手里的复印件扔进火里。火焰吞掉那些术语,烧焦了“严重相克”四个字。
弹幕疯狂刷新。
“举报!必须举报!”
“打了吗?我去留言!”
“已经有媒体转发了,热搜第三!”
王二狗盯着手机后台数据,嘴巴越张越大。“观看人数破百万了!回放量六十万!评论区全是在骂婚介所!”
村里人陆续围过来。有人拿着自家做的米糕,有人提着热水壶,站得远远地看着直播画面。
一个老太太拉着赵晓曼的手,“老师啊,我孙子孙女也在城里被拉去算命,你这话,我要转给他们看。”
赵晓曼点头,“您转,让更多人知道。”
罗令关掉直播。画面黑下去的一瞬,最后一条弹幕划过:“谢谢你们守住了一些不该丢的东西。”
他把手机收进兜里,拿起婚书放回木匣。动作很轻,像放下一件怕碰坏的东西。
赵晓曼打开登记簿,写下新的一行字:今日新增预约,七对。
王二狗啃完最后一口馒头,抹了抹嘴,“我待会巡山,顺路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发传单。”
罗令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眼。云层裂开一道缝,阳光落下来,照在老槐树下的红布上。
那块布今换成了素白色,上面用墨笔写着四个大字:**以诚为契**。
赵晓曼走过来,站在他身边。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从村道拐角冲出来,手里挥着一张纸,边跑边喊:
“他们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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