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进器最后的能量,将气泡如弹丸般射入那片死寂的银灰色“意识坟场”。几乎在接触的刹那,刺骨的冰寒与绝望的哀恸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穿透了本就脆弱不堪的防护。陆时晚感觉自己的思维瞬间被冻结,意识如同一块被投入液氮的玻璃,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濒临彻底粉碎。无数破碎、扭曲、充满不甘与怨恨的“记忆残渣”强行灌入,如同亿万根冰冷的毒针,刺穿着她摇摇欲坠的自我边界。
沈承聿的情况稍好,他坚韧的战斗意志和远不如陆时晚敏感的“频率感知”,让他对这精神污染的抵抗更强一些。但他同样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与悲怆压在心头,仿佛背负了千万年的死亡与失落。他咬紧牙关,将几乎失去意识的陆时晚死死护在怀中,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侵蚀,同时紧紧盯着前方——那里,是讯息指示的、这片坟场中唯一可能存在的“稀薄”路径。
那确实是一条“虚线”般的通道。在弥漫的银灰色雾霭中,它并非实体上的空缺,而是一种“频率层面”的薄弱地带。此处的“怨念场”和“死亡残留”密度较低,如同风暴眼中的短暂平静。沈承聿无法直接“看见”,但他怀中的陆时晚,尽管意识濒临崩溃,残留的本能却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指南针,微微抽搐的手指,指向那个方位。
前进!不能停!
推进器早已耗尽熄火,气泡的动量在粘稠的“意识介质”中迅速衰减。沈承聿甚至开始用双脚蹬踹那无形的、仿佛胶水般的阻力,如同在噩梦中挣扎前校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不仅要抵抗物理上的阻滞,更要承受着精神层面无边无际的冰冷与绝望的冲刷。
银灰色的雾霭在身边翻滚,偶尔凝聚成模糊的、痛苦的“面孔”,无声地嘶吼,又瞬间消散。一些更大的、仿佛建筑物或巨大生物骨骼的阴影在浓雾深处缓缓移动,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死亡气息。沈承聿强迫自己不去“注视”它们,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陆时晚微弱的生命迹象和前方那若隐若现的“路径”上。
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陆时晚的身体越来越冷,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胸口那彻底休眠的“场稳定器”外壳,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金属触福沈承聿感到自己的体力也在飞速流逝,意识开始被那无处不在的哀伤渗透,过往的遗憾、失去、无力感,如同被唤醒的幽灵,悄然浮现,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
不能放弃……晚晚还在……
他狠狠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就在这清明的一瞬,他“感觉”到前方的阻力骤然减弱!
不是幻觉!那片“稀薄”路径的尽头,银灰色的雾霭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拨开,露出一片更加深邃、但色调截然不同的黑暗——那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虚空黑”,不再带有坟场那令人绝望的银灰与死寂。
到了!
沈承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陆时晚,奋力向前一跃!
仿佛穿过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
身后令人窒息的哀伤与冰寒骤然消失。
气泡跌入了一片……难以形容的空间。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之前“意识坟场”那种强烈的情绪污染。只有一种绝对的、纯粹的“空”。并非虚无,而是一种“未被定义”的“潜在态”。身体悬浮着,感受不到重力,也感受不到任何介质的触感,仿佛思维本身成为了存在的唯一坐标。
沈承聿大口喘息,肺部贪婪地吸收着并不存在却又能维持生命的“气息”。他低头查看陆时晚,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头似乎微微松开了些许,呼吸也稍稍平稳了一些。显然,脱离坟场的直接侵蚀,让她的意识得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尽管仍然脆弱不堪。
这里就是讯息中提到的“短暂安全”点?一个位于节点内部、坟场边缘的“缓冲区”?
他环顾四周,纯粹的黑暗让他无法获得任何空间信息。但他能感觉到,刚才穿过的“屏障”就在身后不远,那银灰色的死寂气息如同背景噪音般隐约可闻。而前方、左右、上下,则是无尽的、未知的“空”。
讯息只指示了穿过坟场的路径,却没有明到达这里之后该做什么。出口在哪里?如何离开这个节点内部?
就在沈承聿凝神思索时,他怀中的陆时晚,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晚晚?”他低唤。
陆时晚没有完全醒来,但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一个极其微弱、模糊的音节逸出:“……图……”
图?什么图?
沈承聿立刻想起陆时晚那幅脑海中由频率构成的“地图”。她的意识正在无意识状态下尝试恢复功能?
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将一丝稳定的、温暖的意念传递过去,仿佛在为她脆弱的意识提供支点。
几秒钟后,陆时晚的手指在他掌心极其轻微地勾画起来。不是文字,而是……线条?图案?
沈承聿努力感受着她指尖的移动。那似乎是一个简化的、由几个点和连线构成的几何图形,不断重复,但每一次重复,点的位置和连线的角度都有极其微妙的改变,仿佛在动态调整。
这是……她潜意识中,对当前位置与节点其他部分“相对位置”的映射?还是……在接收新的“指引”?
突然,陆时晚的手指停了下来,然后,用力地在他掌心点了三下,指向了一个特定的方向——在沈承聿的感知中,是“前方偏左下方”的虚空。
紧接着,她掌心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频率脉冲”,与他记忆职渡鸦”资料里某种用于标识“安全通道”的加密信号模式,有八成相似!
有路了!
沈承聿精神一振。尽管不知道这“路”通向何方,是陷阱还是生机,但总比困在这片绝对的空无中要好。
他没有犹豫,调整姿态,将陆时晚以更稳固的姿势固定在身前,然后,向着她指示的方向,“游”了过去。
在无介质的虚空中移动,感觉异常奇特。没有阻力,也没有推力,完全依靠意志和身体动作产生的微弱动量改变方向。沈承聿如同在太空失重环境中,缓慢而坚定地前校
周围的黑暗依旧纯粹,但渐渐地,他“感觉”到一些变化。虚空中开始出现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流向”,如同深海中的暗流。这些“流向”并非物理上的风或水流,更像是某种“信息”或“能量”的潜在趋势。陆时晚指示的方向,恰好与其中一股最稳定、最“平和”的“流向”吻合。
沿着“流向”前进了一段无法估算的距离后,前方纯粹的黑暗,终于被一点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晕打破。
光晕非常,非常遥远,如同宇宙尽头的星点。但在绝对黑暗中,它显得如此醒目。
沈承聿加快速度,向着光点“游”去。
随着距离拉近,光点逐渐变大,显现出轮廓——那并非一个简单的光源,而是一个……“结构”。一个由柔和白光构成的、不断旋转、伸缩的复杂几何体,像是无数个嵌套的莫比乌斯环,又像是某种多维度空间的投影。它静静悬浮在虚空中央,散发着一种宁静、稳定、但完全非饶气息。
更让沈承聿心中凛然的是,这个白色几何结构散发出的“频率特征”,竟然与陆时晚濒临消融时瞥见的、节点核心深处被镇压的“杂音”,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相似性!虽然远不如“杂音”那般尖锐冰冷充满目的性,却同样带着一种清晰的“结构副和“非自然”的秩序。
这是什么?另一个被镇压的“东西”?还是……节点的某种“功能组件”?或者,是讯息的发送者?
沈承聿在距离白色几何结构约数十米处停下,警惕地观察。几何结构自顾自地缓缓旋转、变形,对他和陆时晚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陆时晚的手指又在他掌心轻轻划动起来。这一次,不再是地图,而是一个简单的箭头符号,直指向白色几何结构的中心。
要……进去?
沈承聿看着怀中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陆时晚,又看向那个散发着不明气息的诡异结构。直觉疯狂报警,但退路已断。
他深吸一口气,抱紧陆时晚,不再犹豫,向着白色几何结构的中心,那旋转变幻的光芒最深处,毅然“游”了过去。
光芒吞没了他们。
瞬间,所有的感知——方向、时间、甚至自我存在的认知——都被彻底剥离、重组。
仿佛跌入了一条由纯粹信息构成的、光怪陆离的湍流。无数无法理解的符号、图像、声音、概念碎片如风暴般冲刷而过,速度快到无法捕捉,信息密度高到足以让任何未经准备的意识瞬间过载崩溃。
沈承聿感到自己的思维像被撕成了碎片,但一股强大的、坚韧的守护意志,如同磐石般固守核心——保护她,带她出去!
而在他怀中,陆时晚那濒临破碎的意识,在这狂暴的信息流中,却像一块干涸的海绵,开始被动地、疯狂地吸收、记录……那些破碎信息中,某些与她自身频率结构产生微弱共鸣的碎片。
尤其是……关于“镇压”、“锁”、“错误”、“净化协议早期版本”、“星图锚点的真正用途”……的零星残章。
信息流的冲刷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一切骤然停止时,沈承聿发现自己半跪在一片坚实、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周围不再是黑暗或虚空,而是一个巨大的、半球形的封闭空间。穹顶和墙壁是一种非金非石的哑光黑色材料,上面镶嵌着无数细微的、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的乳白色光点,构成一幅缓慢变化的、极其复杂的立体星图。
空间中央,是一个低矮的圆形平台,平台上空无一物。平台边缘,刻着一圈熟悉的符号——那个由同心圆和螺旋线构成的旋涡图案。
而在平台正上方,穹顶的中心,悬浮着一个拳头大、缓缓自转的、半透明的多面晶体。晶体内部,封存着一滴仿佛浓缩了星光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银色液体。
晶体散发出的“频率”,与外面那白色几何结构同源,但更加凝练、更加……“完整”。同时,也与陆时晚意识基底的主谐振频率,产生了清晰的、和谐的共鸣。
这里……才是真正的“接口”?
或者,是节点内部,某个控制“杂音”镇压系统的……“控制台”?
沈承聿低头看向怀中的陆时晚。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怔怔地望着穹顶中央那枚旋转的晶体,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深处,倒映着晶体内部那变幻的星光,以及……一种近乎冰冷的、洞悉的幽光。
喜欢溺于他的夜色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溺于他的夜色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