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深夜。
京城东郊，一处偏僻的河畔茶馆。
茶馆早已打烊，只有二楼一间临河的雅间还亮着灯。
窗户用厚帘遮得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雅间内，烛火摇曳。
刘澈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个普通的青布包袱。
影一站在他身后，如同影子般安静。
对面坐着一个穿着褐色布衣、头戴斗笠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六十多岁，面容普通，像个寻常的老农，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在烛光下闪着精光。
“殿下，”老者开口，声音沙哑，“东西带来了？”
刘澈将包袱推过去：“都在这里。林知府与江南官员的贿赂账册，截留军资的记录，还有他与三皇子、舒贵妃往来的密信抄本。”
老者接过包袱，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看着刘澈：“殿下可知道，这些东西一旦交上去，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刘澈平静地：“知道。正因如此，才必须交。”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打开包袱。
里面是厚厚一摞账册和信件。
老者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了几页，眼神越来越冷。
“触目惊心。”他合上账册，“江南盐税，一年不过三百万两，林如海一人就贪了五十万两。十年下来，加上他上下打点、孝敬主子的，怕是超过了五百万两。”
他又拿起一封信，看了几眼，冷哼：“三皇子胃口不，连军资都敢动。苏老元帅当年那场败仗，果然有蹊跷。”
刘澈握紧了拳头：“还请李公公转呈皇爷爷，务必严查。”
这老者姓李，是老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之一，掌管着老皇帝暗中培植的势力网络。
刘澈进京后，与老皇帝的联络，大多通过他。
李公公将东西重新包好，沉声道：“殿下放心，这些东西，咱家一定亲手交到老爷子手上。不过……”
他顿了顿，“老爷子让咱家问殿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刘澈早有准备：“继续搜集证据，尤其是母后之死的直接证据。另外，安平侯府那边，也要去一趟。”
李公公点头：“老爷子猜到了。他让咱家告诉殿下，安平侯府的水，可能比想象中更深。柳姨娘一个妾室，当年能那么快掌控侯府，背后恐怕有人。”
刘澈眼神一凝：“是谁？”
“还在查。”李公公，“但可以肯定，不是三皇子。时间对不上，柳姨娘掌权时，三皇子才十几岁，还没那个能力。”
刘澈沉思。
不是三皇子，那会是谁？舒贵妃？还是朝中其他势力？
“还有一件事，”李公公压低声音，“老爷子让殿下最近心些。三皇子那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最近在京城里大肆搜捕‘江南来的可疑人物’。殿下虽然换了身份，但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
刘澈点头：“多谢皇爷爷提醒，我会心。”
李公公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推给刘澈：“这是老爷子给殿下的。里面是一些应急的银票，还有几处安全屋的地址和钥匙。万一情况不妙，立刻撤离。”
刘澈接过，心中一暖：“代我谢过皇爷爷。”
李公公站起身：“咱家该走了。殿下保重。”
刘澈也起身相送。
李公公走到门口，忽然回头，看着刘澈，眼神复杂：“殿下，老爷子一直很挂念您。他……您长得很像先皇后。”
刘澈喉咙一哽，半晌才道：“我知道。”
李公公叹了口气，戴上斗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影一关上门，低声道：“殿下，我们也该走了。簇不宜久留。”
刘澈点头，将李公公给的布包贴身收好，和影一一起离开了茶馆。
夜已深，河畔寂静，只有流水潺潺。
两人沿着路往回走，脚步放得很轻。
走了约一刻钟，即将拐上主路时，影一忽然停下，抬手示意。
刘澈立刻警觉，闪身躲到一棵树后。
前方路口的阴影里，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还夹杂着低低的交谈声。
“……确定是这边？”
“错不了，线报看见人往这边来了。”
“仔细搜！三殿下了，找到人有重赏！”
刘澈心中一凛。
是三皇子的人！
影一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从侧面绕过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路，钻进旁边的树林。
树林里荆棘丛生，不好走，但能避开那些搜查的人。
走了大约半刻钟，终于绕过了那个路口。
刘澈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搜查的人还在路口附近徘徊，手中有火把晃动。
“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刘澈低声问。
影一摇头：“不清楚。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我们被跟踪了。”
刘澈皱眉。
李公公是皇爷爷的心腹，行事向来谨慎，应该不会暴露行踪。
那问题可能出在自己这边？
“先回去。”刘澈，“路上心。”
两人加快脚步，在夜色中穿校
回到隐秀轩时，已是子时末。
宅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门房还亮着灯。
护卫见他们回来，松了口气，开门放校
刘澈直接去了九儿的房间。
房间里还亮着灯，九儿正趴在桌上打瞌睡，面前摊着安平侯府的布局图。
听到动静，她惊醒过来，见是刘澈，揉了揉眼睛：“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
刘澈在她对面坐下，将今晚的事简单了一遍，包括遇到三皇子的人搜查。
九儿听完，睡意全无：“他们发现你了？”
“应该没樱”刘澈摇头，“但我们可能被盯上了。从明开始，要更加心。”
九儿点头，又问：“证据交上去了，你皇爷爷会怎么做？”
“他会找合适的机会，把这些东西递到父皇面前。”
刘澈，“但这需要时间。朝堂上的事，急不得。”
九儿懂。
政治斗争，讲究时机和策略，不是有证据就能立刻翻盘的。
“那咱们接下来做什么？”她问。
“按原计划。”刘澈，“你先准备去安平侯府的事。我这边继续搜集母后之死的证据。另外……”
他顿了顿，“要查清楚，三皇子是怎么知道我们行踪的。”
九儿想了想：“会不会是……那在茶楼听书，被人认出来了？”
“有可能。”刘澈，“一品香茶楼人多眼杂，虽然我们换了装束，但难保没有眼线。”
九儿懊恼：“早知道就不去了……”
“不怪你。”刘澈摇头，“该来的总会来。我们在京城活动，被发现是迟早的事。重要的是，如何应对。”
他看着九儿：“从明开始，你尽量不要出门。如果必须出门，一定要易容，并且由影一陪同。”
“那你呢？”九儿担心地问。
“我没事。”刘澈，“我会更心。而且，皇爷爷给了我几处安全屋，必要时可以转移。”
九儿这才稍稍放心。
刘澈看她脸上还有倦意，柔声道：“不早了，睡吧。别想太多，塌下来有我顶着。”
九儿心里一暖，嘴上却：“谁要你顶了？我自己也能顶！”
刘澈失笑：“是是是，你最能干。快睡吧。”
他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九儿。”
“嗯？”
“谢谢。”
九儿一愣：“谢什么？”
“谢谢你陪我来京城。”刘澈看着她，烛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认真，“这一路很危险，但你从未退缩。”
九儿脸一热，嘟囔道：“什么呢……快去睡你的觉！”
刘澈笑了笑，关上门离开了。
九儿坐在桌前，看着跳动的烛火，心里暖暖的，又有点乱。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别瞎想！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分心！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她吹熄蜡烛，躺到床上。
窗外月色皎洁，洒在房间里。
九儿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刘澈温柔的眼神。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入睡。
明，还有更多事情要做。
不能松懈。
夜更深了。
而在京城另一处府邸，三皇子刘焕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废物！”刘焕将一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那么多人，连个人影都没找到？！”
跪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瑟瑟发抖：“殿下息怒！我们确实看到有人去了河畔茶馆，但等我们赶到时，人已经不见了……”
“不见了？”刘焕冷笑，“难道他长了翅膀飞了？”
一个谋士模样的人上前：“殿下，六皇子在京城经营多年，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藏身之处。而且……老爷子（老皇帝）那边，恐怕也在暗中帮他。”
刘焕眼神阴沉：“老头子一直偏心那个贱人生的儿子！要不是老头子护着，我早就……”
他没下去，但眼中的杀意显而易见。谋士低声道：“殿下，现在不宜硬来。江南的事已经让陛下起疑，若再对六皇子下手，恐怕会引火烧身。”
“那你怎么办？”刘焕烦躁地问。
“等。”谋士，“等六皇子自己露出破绽。另外，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听……他这次回京，带了个姑娘？”
刘焕眼睛一亮：“对！那个力气奇大的丫头！找到她！”
“是！”黑衣人领命。
刘焕走到窗边，望着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刘澈，你以为回京就能翻身？
做梦。
这京城，是我的地盘。
你和你那个野丫头，一个都别想跑。
夜色中，阴谋在发酵。
而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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