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在安平侯府那一闹，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荡起的涟漪迅速传遍了整个京城。
第二清晨，各个茶楼酒肆就已经热闹非凡。
“听了吗？安平侯府那个失踪十年的嫡女回来了！”
“何止回来了！听她一拳把侯府大门都轰塌了！”
“真的假的？一个姑娘家，能有那么大劲儿？”
“千真万确！我表舅家的二子在富贵街当伙计，亲眼看见的！那门板飞出去三丈远，楠木的，半尺厚！”
类似的对话，在京城每一个角落上演。
流言像长了翅膀，越传越离谱。
版本一：棠梨花是山中仙溶子，学成归来，一拳能开山裂石。
版本二：她其实是苏老将军英魂附体，回来给女儿报仇的。
版本三：最离谱的——她根本就是妖怪变的，专吃恶人。
“胡袄！”茶楼里，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拍案而起，“我昨日路过富贵街，亲眼看见那位姑娘！人家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被你们成什么了！”
旁边有人起哄：“那你看见她拆门了吗？”
书生脸一红：“看……看见了。但那是因为侯府护卫先动手！二十几个人围攻一个姑娘，她那是自卫！”
“自卫能拆门？”有人笑道，“你这辞，跟书似的。”
书生急了：“我骗你们做什么！当时六皇子殿下也在场！殿下亲口，那姑娘是苏老将军的外孙女，还救过他的命！”
“六皇子？”众人来了兴趣，“快，殿下长什么样？”
“那可真是……”书生回忆着，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丰神俊朗，温润如玉，往那儿一站，整个侯府的人都吓得不敢话！”
他顿了顿，补充道：“殿下还，那姑娘是他的恩人。谁要是敢欺负她，就是跟他过不去！”
这话一出，茶楼里顿时炸开了锅。
“六皇子这算是……公开护着了？”
“何止护着！听殿下在江南查案时，就是这位姑娘一路保护的！”
“难怪！英雄救美，美人护英雄——这不就是戏文里唱的？”
“可我怎么听，这姑娘在山里长大，跟土匪混在一起？”
“土匪怎么了？”
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只见一个络腮胡大汉站起身，正是乔装打扮的二虎。
他今奉九儿的命，来茶楼“收集情报”。
“人家劫富济贫，行侠仗义，比某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多了！”
二虎瓮声瓮气道，“你们知道荡梨山吗？那里的土匪，从不欺压百姓，专抢贪官污吏！”
有人质疑：“土匪还有好的？”
“怎么没有？”二虎瞪眼，“你们知道江南盐案吗？就是那位姑娘帮着六皇子破的！要不是她，那些盐枭还在祸害百姓呢！”
这话半真半假，但效果极好。
百姓们对朝堂争斗不感兴趣，但对惩奸除恶的故事却津津乐道。
一时间，九儿的形象从“暴力女匪”变成了“侠女”。
而权贵圈子里，流传的又是另一个版本。
“听了吗？安平侯那个嫡女，手里握着柳姨娘贪墨的证据，连六皇子都出面了。”
“柳姨娘这次怕是完了。不过也是活该，一个妾室，贪了主母十万两嫁妆——真是胆大包！”
“我听啊，那姑娘手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好像跟当年苏氏的死有关。”
“嘘——声点！这事可不能乱！”
各种议论，各种猜测，让棠梨花这个名字，一夜之间成为京城最热门的话题。
而话题的中心人物，此刻正在别院里——吃早饭。
“大姐，”大牛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外头把您传得神乎其神！有您是神仙下凡的，有您是妖怪变的！”
九儿夹起一块腌萝卜：“随他们去。反正不耽误吃饭。”
正着，管家来报：“大姐，侯府派人来了。”
九儿挑眉：“这么快？才第一。”
来的是侯府的二管家，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大姐，侯爷让的送来这个。”
他递上一本册子，以及一沓银票。
九儿接过，翻看册子。
上面详细列出了变卖庄子、铺子的明细，以及折算成银两的数目。
“一共五万三千两。”二管家心翼翼道，“侯爷，剩下的……会在三日内凑齐。请大姐……宽限几日。”
九儿数了数银票，点点头：“校告诉父亲，三后，我要看到剩下的。”
“是是是！”二管家连连点头，逃也似的走了。
棠不离看着那沓银票，叹了口气：“你爹……也是个可怜人。”
九儿没话。
可怜吗？
也许。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如果他当年能硬气一点，如果能对母亲好一点，如果能多关心女儿一点……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大姐，”管家又来了，“六皇子府上派人送帖子来了。”
九儿接过帖子，是刘澈的字迹，约她午后在醉仙楼见面。
“知道了。”她收起帖子，继续吃早饭。
棠不离看着她，欲言又止。“爹，有话就。”
“九儿啊，”棠不离搓着手，“你跟六皇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九儿动作一顿：“合作关系。”
“只是合作？”棠不离不信，“那他为什么这么护着你？还特意约你见面？”
九儿放下筷子，看着父亲担忧的脸，笑了：“爹，您放心。您女儿我心里有数。”
“刘澈这个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但至少现在，他不会害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棠不离还想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行吧。你自己心。”
九儿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刘澈……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午后，醉仙楼。
京城最大的酒楼，今日却被包了场。
九儿到的时候，刘澈已经在雅间里等她。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还有一壶清茶。
“来了？”刘澈微笑，“坐。”
九儿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找我什么事？”
刘澈给她倒了杯茶：“两件事。第一，恭喜你，现在全京城都在讨论你。”
九儿挑眉：“第二件呢？”
“第二，”刘澈收起笑容，“明早朝，会有御史弹劾我。”
九儿一愣：“弹劾你？为什么？”
“纵容民女行凶，扰乱京城秩序。”
刘澈淡淡道，“罪名是——我明知你武力过人，却纵容你毁坏侯府财物，打伤侯府护卫。”
九儿皱眉：“他们敢！”
“他们当然敢。”
刘澈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嘲讽，“三皇子一派，正愁找不到我的把柄呢。现在你送上门，他们怎么会放过？”
九儿沉默片刻：“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刘澈看着她，“明你就在府里待着，别出门。朝堂上的事，我来处理。”
九儿却摇头：“不校事情因我而起，我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刘澈眼中闪过暖意，但语气依然坚定：“听话。朝堂上的事，你不懂。那些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你去了，反而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九儿还想争辩，刘澈却按住她的手：“九儿，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他的手掌温热，眼神真诚。
九儿看着他，最终点零头：“好。但如果你需要我出面，随时告诉我。”
“放心。”刘澈笑了，“真到了需要你出面的地步，我一定不客气。”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刘澈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件事。”
“嗯？”
“贵妃可能要召见你。”
九儿皱眉：“舒贵妃？”
“对。”刘澈点头，“她是三皇子的生母，也是害死我母亲的凶手之一。她召见你，绝对没安好心。”
九儿冷笑：“那就让她召。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刘澈看着她这副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欣赏：“九儿，宫里不比外面。那里规矩多，陷阱多，一句话错，就可能惹祸上身。”
“我知道。”九儿点头，“但我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九儿从怀里摸出一块——板砖。
刘澈：“……”
“防身必备。”
九儿理直气壮，“她要是敢耍花样，我就让她尝尝板砖的滋味。”
刘澈扶额：“九儿……那是皇宫。你带板砖进去，会被侍卫抓起来的。”
“那就藏好点。”九儿把板砖塞回怀里，“反正，有备无患。”
刘澈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得无奈，却又宠溺。
“行吧。”他妥协了，“但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别动手。”
“成交。”九儿爽快道。
两人相视一笑。
窗外，京城依旧喧嚣。
而风暴，正在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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