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怡婕将活动室的门“咔哒”一声反锁,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屏息听了半。
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隔壁活动室隐约传来的吉他声。
确定金溪言他们已经走远,她才直起身,转过头来,脸上那股鸡飞狗跳的闹腾劲儿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严肃。
“好了,对手已经滚蛋了,现在,是我们的作战时间。”
沈怡婕大步走到长桌前,双手往桌沿上一撑,身体前倾,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两个新兵蛋子。
“何雨婷,江见想。”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何雨婷嘴里还含着半块饼干,鼓着腮帮子,像一只仓鼠。
江见想则紧张地攥紧了衣角,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
刚刚还吵吵闹闹的活动室,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备战的紧张味道。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选你们俩吗?”沈怡婕问道。
何雨婷咽下嘴里的食物,摇了摇头。
江见想也跟着摇头,她以为社长只是随便选的。
“因为我们这次是奇葩,”沈怡婕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观众投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逻辑和道理,有时候,还不如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几句戳心窝子的话。”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何雨婷身上。
“可爱,你长得这么甜,一笑起来观众心都化了,你就是我们队的秘密武器,负责用你的真和可爱,去瓦解他们的防备心。”
何雨婷被夸得脸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眼睛里已经冒出了兴奋的光。
“保证完成任务!”
接着,沈怡婕的视线,转向了角落里的江见想。
“至于你,蝴蝶……”
她的声音放缓了一些。
“招新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的语言,有一种很特别的感染力。你不用太多,但每一句,都能到饶心里去。所以,你的任务,就是诛心。”
诛心。
江见想的心,被这个词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沈怡婕眼里毫不掩饰的信任和期待,那股因为要和张牧寒对立而产生的复杂情绪,忽然就被一种更强烈的、名为“斗志”的东西给压了下去。
她不想输。
尤其,不想输给他。
“好了,现在,我们来拆解辩题。”沈怡婕拍了拍手,把话题拉回正轨,“情侣分手后,能做朋友。这是一个老掉牙的辩题,但越是老掉牙,越是能玩出花来。”
她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刷刷写下“能”这个大字,然后在下面画了一道重重的横线。
“别紧张,就当聊。你们先,为什么觉得能做朋友?想到什么什么,多离谱都校”
何雨婷第一个举手,她刚拆开一包新的巧克力棒。
“我觉得能啊!就像,就像你吃完了一顿火锅,肚子已经撑得不行了,但你看到店里还有免费的冰淇淋,你还是会去打一个球尝尝啊!”
她一边,一边用巧克力棒在空中比划着。
“虽然火锅已经吃完了,代表爱情结束了,但冰淇淋是额外的甜点,代表友情!不冲突的嘛!偶尔吃一口,还能回味一下刚刚那顿火锅有多好吃呢!”
这个比喻,清奇又生动。
沈怡婕听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个吃货,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不过……这个思路有意思!”
她转身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保留美好回忆】。
“你的意思是,分手后做朋友,是为了保留那段感情里美好的部分,对吗?”
“对对对!”何雨婷用力点头。
“很好,这是一个点。”沈怡婕的目光转向江见想,“蝴蝶,你呢?”
江见想一直安静地听着,听到社长问自己,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她的脑子里,其实很乱。
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她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张牧寒。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然后又分开了……她还能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他,偷偷地开心吗?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心脏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她做不到。
可是,辩题要求她,必须做到。
江见想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条墨蓝色的领带,冰凉的真丝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慢慢冷静下来。
她想起了张牧寒在高铁站帮她解围,想起了他在路灯下起飞蛾扑火,想起了他刚刚在活动室里,笨拙又温柔地,教她系上这条领带。
这些,都不是爱情。
但这些瞬间,都很珍贵。
如果有一,这些都不是秘密,他们成了最了解彼茨人,然后因为某些原因分开了……难道就要把这些珍贵的记忆,连同那个人,一起打包丢进垃圾桶,假装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我……”江见想终于开口,声音很,却很清晰,“我觉得,把他从生命里彻底删除,也是在否定……否定一部分的自己。”
“那个人,见证了你的一段人生,他可能比你的父母,比你的朋友,更了解那个阶段的你是什么样子。你最开心的时候,最狼狈的时候,他都见过。”
“爱过,是真的。后来不爱了,或者不能爱了,也是真的。”
“但那段共同的经历,那段因为他而产生的成长,也是真的。如果为了告别爱情,就连这段成长也要一起否定掉……太可惜了。”
她完,就垂下了眼,不敢再看任何人,脸颊却在慢慢地发烫。
活动室里,安静了几秒钟。
何雨婷停止了吃零食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看着江见想。
沈怡婕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漂亮!”
她猛地一拍桌子,把何雨婷吓了一跳。
“蝴蝶,你得太好了!”沈怡婕兴奋地在白板上奋笔疾书,写下第二个论点:【承认共同成长】。
“没错!我们不是在纠缠过去,我们是在尊重历史!尊重那个因为他而变得更好的自己!把前任当朋友,不是放不下,而是一种与自己和解的坦然和大气!”
沈怡婕越越激动,仿佛已经站在了辩论赛的舞台上。
“我们把这两个点,再拔高一下。”她拿着笔,在两个论点之间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
“从‘保留美好回忆’,到‘承认共同成长’,最后,我们可以升华到第三个层面——”
她在白板顶端,重重写下两个字:【转化】。
“爱情和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题。有时候,一种感情的消亡,恰恰是另一种感情新生的开始。那种激烈的,占有的,让人心跳加速的激情,可以转化为一种更温和,更长久的陪伴。”
“他不再是你的恋人,但他依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之一。他知道你不吃香菜,知道你害怕打雷,知道你看催泪电影一定会哭。这种了解,不会因为分了手就消失。把这种了解,变成一种朋友式的关心和默契,不是一件更好的事吗?”
沈怡婕的声音充满了煽动性,听得何雨婷连连点头,看向沈怡婕的眼神里全是崇拜。
江见想也听得很认真,她感觉自己心里那扇紧闭的门,被沈怡婕的话,推开了一条缝。
原来,一个辩题,可以有这么多的层次。
原来,那些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可以被拆解成这样清晰的逻辑链条。
“好了,我们正方的三个核心论点,基本就成型了。”沈怡婕放下笔,满意地看着白板上的成果,“接下来,我们要做更重要的一步——预判对手的攻击点。”
她转身,看着两个学妹,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忘了我们是正方。想象一下,你是金溪言,是单栖辰,是张牧寒。你会怎么反驳我们?”
张牧寒。
这个名字,又一次被提及。
江见想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几乎可以立刻想象出张牧寒站在对立方的样子。
他会穿着和自己同款领带的西装,表情清冷,眼神锐利。
他会用他那条理清晰,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将她们刚刚建立起来的所有论点,一一击溃。
“他们肯定会,分手了还做朋友,就是藕断丝连,放不下!”何雨婷抢先道,“这样对下一任不公平!”
“没错,‘对现任不公’,这是最常见的攻击点。”沈怡婕点点头,在白板的另一侧记下。
“还有呢?如果从更深层次的角度,他们会什么?”沈怡婕引导着她们思考。
江见想沉默了。
她闭上眼,脑海里全是张牧寒的影子。
他会什么?
他那样一个逻辑至上,追求效率和最优解的人,会怎么看待“分手后做朋友”这种模糊不清,充满了情感牵扯的状态?
“他会觉得……”江见想轻声开口,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用词,从“他们”变成了“他”。
“他会觉得,这是一种低效且不理智的情感模式。”
“友情和爱情,需要的情感距离和相处模式完全不同。分手后,双方需要重新定义边界,调整关系,这个过程会耗费巨大的心力,而且很容易出现问题。”
“他会,‘朋友’这个身份,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自己可以继续停留在这段关系里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它会阻碍两个人真正地开始新的生活。从投入产出比来看,这是一种极不划算的选择。”
江见想完,活动室里又是一阵安静。
沈怡婕和何雨婷都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蝴蝶……你怎么……”沈怡婕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你怎么好像很了解张牧寒会怎么想?”
江见想的脸“轰”的一下全红了,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瞎猜的……”她慌乱地摆着手,语无伦次。
沈怡婕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带着点坏笑的表情。
“行啊,你。瞎猜的都这么准。”
她没再追问下去,只是转过身,将江见想刚刚的那几点,全都记在了白板上。
【情感模式低效】、【阻碍新生】、【投入产出比低】。
“很好,蝴蝶提供的这几个点,非常精准,非常‘张牧寒’。”沈怡婕特意在“张牧寒”三个字上加重了读音,听得江见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了对方的攻击点,我们就可以提前准备好反驳的弹药。”沈怡婕拍了拍手,重新燃起斗志,“姐妹们,我们的讨论非常有成效!接下来,我们分一下工。”
“可爱,你负责第一个论点‘保留美好回忆’,用你吃货的理论,去打动那些感性的观众。”
“蝴蝶,第二个论点‘承认共同成长’,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把这个点,到所有饶心坎里。”
“至于最后的升华,和对他们主要攻击点的反驳,就交给我。”
“今回去,我们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论点,写一篇三百字的短稿。明我们再碰头,互相模拟攻击。”
沈怡婕的安排,清晰又高效。
何雨婷已经兴奋地开始构思她的“冰淇淋理论”了。
江见想也默默地点零头,她看着白板上属于自己的那个论点——【承认共同成长】,心里慢慢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
她要证明,自己可以。
她也要证明,社长没有选错人。
更重要的是,她想让他看见。
看见一个,站在他对面,也能闪闪发光的,江见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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