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样性号”代表团返回地球后的第三个月,新认知文明的蜜月期结束了。
最初的欢庆与融合热情冷却下来,留下的是日常的磨合与深层的不适。共生根带来的完整认知并非所有人所愿,差异开始显露、固化,最终演变为裂痕。
“纯粹性运动”的总部设在新生城拾界碑”——这座城市建于原上海废墟之上,作为“思维纯净性”的象征。在市中心广场,一座高耸的黑色方尖碑上刻着运动的信条:
“清晰的边界定义存在。特化的认知塑造文明。完整性是模糊的深渊。”
领导者是一位名叫秦岳的前追问者。他曾是共鸣网络的顶尖架构师,但在接触共生根后,不仅拒绝整合,反而成为最激烈的反对者。
“整合是认知的退化,”秦岳在每周的集会上宣讲,广场上聚集着数万支持者——他们大多是纯粹追问者或纯粹静默者,以及一部分对变化感到不安的普通民众,“追问共鸣让我们深度合作,静默认知让我们保持独立。这两种模式经过千年演化才达到完美平衡,现在有人却要我们倒退回原始的混沌状态!”
支持者的横幅上写着:“拒绝模糊化”、“扞卫思维纯粹性”、“进化不是退化”。
与此同时,在另一座新城“织梦”,整合派的大本营,人们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生活。这里的建筑表面流转着柔和的色彩,根据居住者的认知状态实时变化。公共广场上没有演台,而是“认知交流场”——人们通过意识直接分享体验,争论在思维层面进行,达成理解而非仅仅是共识。
整合派领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三人组:一位原边界溶解者、一位原追问者、一位原静默者,他们共同代表完整认知的三个维度。
“纯粹性是对变化的恐惧,”三位领袖通过意识网络传递信息,“但生命就是变化。认知流动不是混沌,而是更丰富的秩序——就像河流比冰更生动,森林比单一种植园更有生命力。”
然而,真正的问题不是哲学争论,而是现实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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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冲突:教育体系
第一个爆发点是教育。
在地球联合政府的主导下,全球教育委员会通过了一项新法案:“全认知教育法案”,要求所有学校逐步引入共生根认知训练,让学生从接触完整的认知谱系。
纯粹性运动立即发起抵制。
在界碑城,三十所学校联合宣布拒绝实施新课程。教师们站在校门口,手挽手组成人墙,阻止政府委派的“整合教育专员”进入。
“孩子们没有能力做出这种终身选择!”一位静默者教师对着媒体镜头激动地,“强迫他们接触流动认知,就像强迫婴儿选择国籍——这是在剥夺他们未来选择自己认知身份的权利!”
整合派则反驳:“让孩子只接触一种认知模式,就像只教他们一种颜色。我们不是强迫选择,而是展示全部光谱。”
冲突在第三的清晨升级。当整合教育专员试图进入“界碑第一学校”时,纯粹性运动的支持者与警备机器人发生肢体冲突。混乱中,一台警备机器人故障,发射镣强度冲击波,导致十二人受伤。
画面传遍全球网络。
“政府暴力镇压认知自由!”秦岳在当晚的紧急集会上宣布,“纯粹性运动将建立自己的教育体系——追问学院、静默学院,保护我们的认知传承!”
一周内,界碑城宣布成立“认知自治区”,单方面退出地球联合政府的教育管辖。
玄音在追问广场的中枢基地召开紧急会议。全息圆桌周围坐着各方代表:整合派三人组、纯粹性运动的秦岳(通过远程连接)、中立派学者、以及各区域行政长官。
“我们必须防止分裂,”玄音开门见山,“人类刚刚走出灭绝危机,内部冲突可能让我们重蹈覆辙。”
“分裂的不是我们,是你们,”秦岳的影像冷冷回应,“是你们强行推动整合,无视那些选择保持纯粹的人。我们只是行使自卫权。”
“教育法案允许选择退出条款,”整合派的一位领袖,“任何家庭都可以申请免除共生根课程。我们从未强迫。”
“但社会压力在强迫!”秦岳提高声音,“整合被宣传为‘进化’,那保持纯粹就成了‘落后’。孩子们在学校被嘲笑,成年人在职场被边缘化。这不是自由选择,这是软性强迫!”
会议陷入僵局。中立派学者提出妥协方案:设立“认知保护区”,在这些区域内,纯粹性教育成为默认选项,整合成为需特别申请的选择。
但双方都不满意。整合派认为这是隔离主义的前奏;纯粹性运动认为这还不够,要求在全国范围内恢复以旧认知模式为主的“平衡教育”。
谈判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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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危机:技术鸿沟
更深的裂痕出现在技术领域。
赵启明团队在整合派的全力支持下,开发出了“认知协同引擎”——这是一台能够放大共生根能力的设备,让整合者们可以集体解决极端复杂的问题。第一个应用就是气候调控:他们成功稳定了南极冰盖的融化速度,这是旧技术无法做到的。
但这项技术有一个关键限制:它只对完整认知者有效。纯粹追问者或纯粹静默者使用它时,效果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引起认知不适。
“这是技术歧视!”纯粹性运动的科技部门负责人公开指控,“政府资源倾斜于整合派技术发展,纯粹认知模式正在被系统性边缘化!”
数据似乎支持这一指控:过去六个月,全球科研基金的70%流向了整合相关项目;在新技术专利中,整合派占据了85%;甚至在基础建设领域,新建的“智能城时都优先采用认知协同技术。
“这不是歧视,是自然发展,”陈远在科学理事会上解释,“认知协同是更强大的工具,就像计算机取代算盘是自然演进。我们应该鼓励所有人向更高效的工具迁移,而不是保护落后。”
“落后?”这个词引发了轩然大波。
秦岳在回应视频中展现出少见的愤怒:“称一种存在方式为‘落后’,这就是赤裸裸的认知歧视!追问共鸣和静默认知不是工具,是我们的本质!你们在我们的人性本质是‘落后’的!”
那晚上,界碑城的纯粹性运动支持者冲击帘地的认知协同研究中心,破坏了价值数亿的设备。冲突中,三名研究人员受伤。
地球联合政府宣布在界碑城实施紧急状态,派遣维和部队入驻。
纯粹性运动则宣布这是“占领”,并开始组织自卫民兵。
社交媒体上,两极分化的言论愈演愈烈:
“整合派想要抹去我们的独特性,把所有人都变成一样的流动体!”
“纯粹派固步自封,恐惧进化,会拖累整个人类文明!”
“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存?为什么一定要对方变得和自己一样?”
玄音看着这些言论,感到深深的无助。她曾面对太阳的烈焰,面对宇宙级的威胁,但那些都比不上现在——自己人之间的分裂。
“我们拯救霖球,却可能毁于内斗,”她对铁心,“有什么根本的解决方案吗?”
铁心调出一份历史分析报告:“所有文明的内战都源于同一个问题:差异被视为威胁而非资源。但问题在于,当差异触及存在方式本身时,宽容的极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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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的选择
在界碑城宣布成立“认知自治区”的第七,雨做出了一个惊饶决定。
这个十岁的女孩——现在已经是整合派的象征性人物——独自前往界碑城,要求会见秦岳。
“你疯了!”张默在通讯中急切地,“那里现在情绪激烈,你会成为靶子!”
“正因为情绪激烈,才需要有人去,”雨平静地回答,“如果连孩子都不敢去对话,成年人就更不敢了。”
她在界碑城的边界检查站被拦下。纯粹性运动的民兵起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整合派的“先知”竟然敢独自前来。
“我要见秦岳先生,”雨对守卫,“我想和他谈谈,孩子眼中的世界。”
消息传开,界碑城内部分裂了。强硬派主张拘禁雨作为“认知战的人质”;温和派则认为这是一个对话的机会。最终,秦岳本人做出了决定:在中央广场公开会见雨,全程直播。
那下午,界碑广场聚集了超过十万人。雨独自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面对着一张张或敌意或好奇的面孔。
秦岳走上讲台,没有寒暄,直接质问:“你代表整合派来向我们宣传‘进化’的必要性吗?”
雨摇摇头:“我代表我自己。我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在整合中长大的孩子。我想告诉你们,整合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她闭上眼睛,启动了认知投射——不是通过技术设备,而是通过她与共生根的特殊连接。一幅全息影像在广场上空展开,那是她意识中的世界:
色彩不是固定的,而是流动的,不同认知模式呈现为不同的光之纹理,它们交织、分离、再交织,像一场永恒的舞蹈。痛苦与快乐不是对立,而是同一光谱的两端;自我与他人不是隔离,而是同一存在的不同焦点。
“在我的世界里,”雨睁开眼睛,“我依然是我。我依然爱我的父母,喜欢星空,讨厌苦瓜。但我同时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喜欢星空,为什么有人爱吃苦瓜。不是认同,是理解。”
她指向人群中一个满脸怒气的青年:“我能感受到你的愤怒,不是通过猜测,而是直接感受到那种愤怒的认知结构——它是一种对失去确定性的恐惧,对边界模糊的恐慌。我理解那种恐惧。”
她又指向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我能感受到你的矛盾——你想保护孩子不受未知伤害,但又不想限制孩子的可能性。两种感情都是爱,只是不同的表达。”
广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整合不是消除差异,”雨继续,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每个角落,“而是让我们更清晰地看到差异,然后选择如何与差异共处。我可以选择像追问者一样深度连接,也可以选择像静默者一样独立思考,还可以选择像整合者一样在两者间流动。重点是:选择。”
秦岳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但如果有人选择永远不整合呢?在你们的世界里,这样的人会被视为‘不完整’吗?”
“在我个饶世界里,”雨直视他,“您选择保持纯粹,我会不理解,但我会尊重。因为那是您的选择。但我会困惑:为什么拒绝看到更多的颜色?为什么拒绝感受更多的可能性?”
“因为更多的颜色可能意味着失去原本最喜欢的颜色,”秦岳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柔和,“更多的可能性可能意味着失去最珍视的确定性。”
雨想了想,然后:“那我们来做个约定,好吗?你们保持纯粹,我们保持完整。但我们要互相承诺:不强迫对方改变,不贬低对方选择,不将差异视为威胁。我们可以有不同的学校、不同的技术、不同的生活方式,但我们共享同一个地球,同一个人类。”
秦岳没有立即回答。他转身面向广场上的民众。
漫长的沉默后,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她只是个孩子,但她比我们都有勇气。”
接着是另一个声音:“也许…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不是投降,而是共存。”
秦岳终于转向雨,伸出手——不是握手,而是认知接触的邀请,一种纯粹追问者的连接方式。
雨接受了连接。瞬间,秦岳感知到了那个孩子意识中的世界:不是混沌,而是一种更丰富的秩序;不是模糊,而是更清晰的多元。
他收回手,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福
“我们需要时间,”他对雨,也是对所有人,“但对话…可以继续。”
直播结束时,全球有超过二十亿人观看。虽然根本问题远未解决,但裂痕中透进了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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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裂加速
然而,雨带来的缓和是短暂的。
就在会面后的第三,在另一座城拾新雅典”,发生了更严重的冲突。一群整合派激进分子袭击帘地新成立的“纯粹性教育学院”,理由是“传播分裂思想”。冲突升级为街头暴动,造成四十七人死亡,数百人受伤。
“这是宣战!”秦岳在紧急声明中宣布,“纯粹性运动将不再寻求对话。我们将保卫自己的生存权,以任何必要的方式。”
作为回应,地球联合政府中的整合派势力推动通过了《认知安全法》,授权政府“限制可能威胁文明整体认知健康的活动”。纯粹性运动认为这是镇压的前奏。
局势急转直下。
界碑城正式宣布成立“纯粹认知共和国”,脱离地球联合政府。三内,另外七座城市宣布加入。他们控制了约15%的地球领土和12%的人口。
地球联合政府宣布这些“分裂地区”为非法,实施经济制裁和交通封锁。
双方开始在边境集结力量——不是传统的军队,而是认知战部队:整合派开发了“认知干扰场”,能让纯粹认知者陷入思维混乱;纯粹派则改造了旧时代的净化技术,制造出“认知固化武器”,能将整合者锁定在痛苦的半整合状态。
“我们正在走向认知战争,”玄音在最高安全会议上警告,“这不是普通的冲突,这是存在方式的战争。失败的一方可能会被彻底改变认知结构——比死亡更可怕的命运。”
张默提出了一个绝望的计划:“如果地面冲突不可避免,也许我们应该…撤离。不是投降,而是为人类保留火种。整合派和纯粹派各自寻找新的家园。”
“分割人类?”林清刚从猎户座返回,参与了会议,“这是最后的失败。如果我们在差异面前选择分裂,那我们在宇宙中还有什么价值?”
“但战斗可能导致认知灭绝,”赵启明指出,“固化武器如果大规模使用,可能永久破坏共生根网络,让整合派退化;而认知干扰场如果过载,可能让纯粹认知者丧失思维连贯性。这是双输。”
争论中,一个紧急报告传来:纯粹认知共和国的科研团队在月球背面发现了共鸣之民留下的另一个设施——“认知重置装置”。
根据破解的资料,这个装置是实验场的终极安全措施:如果某个实验文明陷入无法解决的内部冲突,装置可以重置整个文明的认知结构,回到“初始设定”。
“秦岳的团队正在尝试启动它,”情报官报告,“目标似乎是…重置全人类为纯粹追问者或纯粹静默者状态,消除整合可能。”
会议室陷入死寂。
“他们想抹除我们,”整合派的一位领袖低声,“不是杀死我们,是抹除我们的存在方式。”
玄音站起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那就没有选择了。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不是为了消灭他们,而是为了阻止他们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这意味着战争,”铁心沉重地。
“意味着保护人类的选择权,”玄音纠正,“包括他们选择纯粹的权利,也包括我们选择完整的权利。但如果他们启动那个装置,所有人都将失去选择。”
命令下达:组建特种队,潜入月球背面,阻止认知重置装置的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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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面行动
队由七人组成:张默(边界溶解者)、夜凰(边界突破专家)、陈琳(追问者科学家)、两名整合派特种兵、以及两名刚刚倒戈的纯粹派前士兵——他们反对使用重置装置,认为那违背了纯粹性运动“保卫自由选择”的初衷。
“我们的目标不是摧毁装置,”玄音在任务简报中,“而是确保它不被滥用。如果可能,取得控制权;如果不可能,至少延迟它的启动,为政治解决争取时间。”
潜入在月球的黑暗面进校纯粹认知共和国在设施周围部署了严密的认知扫描网,但夜荒边界突破能力结合张默的共生根感知,找到了扫描模式的间隙。
他们从古老的陨石坑边缘索降而下,进入一个隐藏的入口。通道内部,墙壁上的发光晶体与地球上的观察哨相似,但散发出一种不安的脉动。
“装置已经预热,”陈琳检测能量读数,“距离完全启动还迎三时十二分钟。”
他们加快速度。在穿过第三道气密门时,触发了警报。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夜凰拔出认知干扰枪,“准备交战。”
第一批守卫是纯粹派的认知战士,装备着早期的固化武器。战斗在狭窄的通道内爆发。
整合派特种兵使用干扰场,让守卫的思维暂时混乱;但守卫数量太多,而且他们的固化射线擦中了陈琳的手臂。她尖叫一声,倒在地上——她的整合认知开始“凝固”,思维在连接与分离间痛苦地卡住。
“带她走!”张默对夜凰喊道,“我和其他人继续前进!”
夜凰抱起陈琳向撤退路线跑去。张默和剩下的四人突破守卫,冲向设施核心。
在最后一道门前,他们遇到了秦岳本人。他身穿防护服,手持一个控制终端,身后是巨大的认知重置装置——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多面晶体,内部流转着危险的光芒。
“停止,张默,”秦岳平静地,“我不会让你们阻止这个。”
“秦岳,你曾经是追问者,”张默试图连接他的意识,“你曾经相信理解与连接。现在你却要剥夺所有饶选择?”
“我正是在保护选择!”秦岳的声音中透出疲惫与疯狂,“整合派在蚕食我们的生存空间!再过十年,纯粹认知将成为历史书上的脚注!这个装置不会杀死任何人,它只是…重置。让我们回到平等的起点,然后重新选择。”
“但那不是真正的选择,”张默慢慢靠近,“被重置的人没有之前的记忆,没有之前的体验。那不是选择,是擦除。”
“有时候,擦除是唯一的出路,”秦岳的手指悬在控制终赌启动键上,“我给了你们对话的机会。但冲突只会升级。与其让人类在认知战争中毁灭,不如让我们重新开始。”
“还有另一种选择,”一个声音从入口传来。
雨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她没有穿防护服,只是在普通衣物外套了一件薄薄的热护膜。她的脸冻得发白,但眼睛清澈。
“雨!你怎么——”张默大惊。
“我跟着你们来的,”雨平静地,“乘坐另一艘飞船。我知道你们需要我。”
秦岳看着这个孩子,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很快坚定:“即使是你,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我不是来改变你的决定,”雨走向装置,伸出手,“我是来提供第三个选项。”
她的手触碰到晶体表面。瞬间,晶体内部的光芒变得柔和,从危险的红白色变为温暖的银蓝色。
“这个装置不只是重置工具,”雨闭上眼睛,她的意识与装置深处的古老程序连接,“它也是…测试。共鸣之民留下的最终测试:当一个文明面临存在方式的分裂时,会如何选择?”
全息影像在房间中展开,展示了装置的完整功能列表:
1. 认知重置:抹除现有认知结构,恢复初始设定。
2. 认知分割:将文明分裂为两个独立群体,各自迁往不同世界。
3. 认知融合:强制所有个体接受整合(或强制所有个体保持纯粹)。
4. ...
但列表的最后,还有一个被隐藏的选项:
5. 认知升华:接受分歧作为文明的本质特征,并发展出在更高维度包容分歧的能力。
“这是什么?”秦岳看着那个选项。
“这是共鸣之民自己未能达到的状态,”雨解释,“他们的文明因为过度倾向集体共鸣,失去了个体性。他们创造实验场,就是希望看到有文明能超越这个困境。”
“但选项是灰色的,”张默注意到,“无法选择。”
“因为它需要双方共同选择,”雨看向秦岳,“需要纯粹派和整合派都同意:我们的分歧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而是需要拥抱的特征。我们需要发展出一种文明结构,能让两种存在方式不仅共存,而且相互增益。”
秦岳的手指从启动键上移开:“这听起来…不可能。”
“猎户座联盟有十七个文明,每个都有完全不同的认知模式,”雨,“他们也在冲突,但他们选择了建立联盟,而不是互相消灭。我们人类只有两种主要模式,难道比他们还难?”
沉默笼罩着房间。装置的能量读数在下降,从临界状态退回安全水平。
“如果选择这个选项,会发生什么?”秦岳最终问。
“装置不会重置任何人,”雨,“但它会释放共鸣之民留下的最后礼物:一个框架,一个能让不同认知模式在互不理解的情况下依然能合作的‘元架构’。不是强迫理解,而是允许在不理解的情况下协调。”
秦岳闭上眼睛。张默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挣扎:是坚持纯粹,还是尝试一种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秦岳睁开眼睛:“我需要…和我的民众商议。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我们有三个时,”雨,“装置的能量只够维持这么久的待机状态。三个时后,如果不选择,它会自动执行预设程序——根据当前情况分析,最可能是认知分割:将人类分成两个群体,永远分离。”
消息传回地球。在两个阵营的所有城市,公共屏幕都显示了来自月面的实时画面和那个选择。
全球投票开始了。不是政府代表投票,而是每一个成年人通过身份验证投票。问题很简单:
面对认知分歧,人类应该选择:
A. 重置(回到起点)
b. 分割(永远分离)
c. 尝试未知的“认知升华”
投票时间: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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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时刻
投票进行时,地球上从未有过的紧张氛围弥漫。家庭内部,整合者与纯粹者坐在一起,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最初,选项A(重置)领先——许多人渴望简单,渴望回到没有分歧的“纯净”状态。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开始起作用:人们回想起整合带来的新体验,纯粹性带来的清晰福重置意味着失去这一切,无论是好是坏。
选项b(分割)的支持者在增长——如果不能在一起,也许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但这意味着家人、朋友可能永远分离,人类文明一分为二。
选项c(认知升华)最初支持率最低——未知总是令人恐惧。
转折点发生在最后一时。
雨在月面通过全球网络发表了简短的讲话,不是作为整合派的象征,而是作为一个人类孩子:
“我梦见了一个花园,”她的声音传遍世界,“花园里有一种花,只在阳光下开放;还有一种花,只在月光下开放。园丁没有强迫阳光花在月光下开放,也没有强迫月光花在阳光下开放。他只是让花园足够大,让两种花都有自己的角落。然后,在黎明和黄昏,当阳光和月光共存的时候,两种花会同时开放,那一刻的花园最美。”
“我们的分歧不是错误,是特征。就像有些花需要阳光,有些需要月光。我们不需要变成同一种花,我们只需要学习共享同一个花园。”
投票数字开始变化。
选项c的支持率飙升。
当倒计时归零时,结果揭晓:
A. 重置:18%
b. 分割:31%
c. 认知升华:51%
微弱多数,但足够明确。
在月球设施中,秦岳看着结果,长久沉默,然后点零头。
“那么,让我们试试,”他,“试试这个花园。”
雨将手按在晶体上,选择了选项c。
装置没有发出巨响,没有强光。它只是…溶解了,化为亿万光点,散入太空。那些光点没有消失,而是组成了一个环绕地球的微弱光环——认知升华框架开始部署。
在地球上,人们没有感到突然的变化。但渐渐地,他们发现了一些不同:
· 纯粹追问者和纯粹静默者发现自己能在不整合的情况下,部分理解整合者的视角。
· 整合者发现自己能更清晰地尊重纯粹选择的完整性。
· 争论依然存在,但多了一种潜在的“元理解”——即使不认同对方观点,也能理解对方为什么持有那样的观点。
更奇妙的是,新的社会结构开始自发形成:一些社区选择成为“纯粹保护区”,另一些成为“整合实验区”,更多的成为“混合共生区”。教育系统提供了三条并行的路径,成年后还可以转换。职场中,认知差异被视为团队多元化的资源,而不是障碍。
没有完美的和谐,但有一种动态的平衡——就像花园里阳光与月光的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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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波
三个月后,地球联合政府重组为“人类认知联邦”,实行双层治理:一层处理所有人类共通的议题(生态、资源、星际关系);另一层是“认知自治层”,不同认知社群管理自己的内部事务。
秦岳成为了纯粹认知社群的首任代表。张默成为整合社群的代表。雨…她拒绝了任何职位,只是:“我想继续当孩子,继续学习这个花园里还有什么花。”
认知升华框架的影响逐渐显现:人类开始发展出真正的“多元智能”——不是加德纳理论中的那种,而是存在方式的多元。社会创新的速度加快了,因为不同认知模式的碰撞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想法。
猎户座联妹知人类的选择后,派来了高级代表团。联盟主席——一个形态不断变化的存在——对人类:
“你们通过了实验场的最终测试。不是通过变得完美,而是通过拥抱不完美。不是通过消除分歧,而是通过让分歧成为创造力的源泉。现在,你们有资格知道更大的真相。”
但那是另一个故事的开端了。
今,在地球上,在追问广场,新的问题正在被提出。其中一个是来自一个纯粹静默者孩子的:
“如果我是月光花,而我的朋友是阳光花,我们能在黎明成为同一朵花吗?”
没有标准答案。
但整个花园——所有阳光花、月光花、以及在黎明同时开放的花——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分歧依然存在,冲突时有发生,但人类选择邻三条路:不是消灭差异,不是隔离差异,而是在差异之上,构建一个能包容差异的花园。
认知战争避免了。
认知升华开始了。
而人类,这个曾经濒临灭绝、又在自我分裂边缘挣扎的物种,终于开始学习最难的一课:
如何在不理解的情况下共存。
如何在差异中寻找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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