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记含糊的呢喃,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江彻的心尖。
又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耳膜上。
“……别怕,我不会走的……”
江彻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怀里的人,是在对谁话?
是在安抚昨晚那个在噩梦中挣扎的自己吗?
这个认知,让一股奇异的电流从尾椎骨窜上大脑皮层。
他僵硬地低头,视线再次落回苏然的脸上。
少年睡得很沉,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还想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哼,又往他怀里埋得深了些。
那张干净的脸上,满是毫无防备的信赖。
江彻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名为“手足无措”的情绪。
昨夜的记忆碎片般涌回脑海。
尖锐的耳鸣,窒息的黑暗,还有这个闯入他怀中,给予他安宁的温热身体。
是他,驱散了困扰他十年的心魔。
江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红了。
他猛地松开手,动作大得几乎是弹了起来。
苏然失去了支撑,柔软的身体顺着床垫滚了半圈,脑袋“咚”地一声,轻轻磕在了床头柜上。
“唔……”
苏然皱着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坐在床边,背对着他,身体僵直得像一尊雕塑的江彻。
“江……先生?”
苏然揉着眼睛,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江彻的背脊更僵了。
他不敢回头。
他甚至不敢想象苏然醒来发现自己被他像八爪鱼一样缠了一整夜,会是什么表情。
“醒了就起床。”
江彻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冷硬,但出口的声线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苏然坐起身,看着江彻宽阔而僵硬的背影,昨晚的画面也慢慢回到了脑子里。
江彻痛苦的低吼,颤抖的身体,还有自己……主动抱住了他。
一时间,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谁也没有提起昨晚发生的事。
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餐。
餐桌上,苏然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江彻放下筷子的时候,鼓起了勇气。
“江先生。”
江彻抬眸,黑沉的眼睛看着他,不带任何情绪。
苏然被他看得有些紧张,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学校有个很重要的设计作业,后就要交了。”
“我的进度……还差一点。”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放得更低了些。
“所以,今晚我想在书房通宵,把图赶出来。”
他这是在向他“请假”。
江彻握着水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通宵?
不回卧室睡?
那他呢?
让他一个人面对那张空旷的大床,和可能随时卷土重来的黑暗?
一股无名火瞬间从心底窜起。
江彻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来。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就要开口拒绝。
可话到嘴边,他却看到了苏然眼睛里的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恳求,紧张,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
那是对未来的期盼,是对梦想的热忱。
拒绝的话,忽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随你。”
最终,江彻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他猛地起身,看也不看苏然一眼,径直上了楼。
苏然看着他透着怒气的背影,心里有些发虚,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夜色渐深。
江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花板上,显得孤寂又萧索。
身边,是空的。
没有了少年温热的体温。
没有了那清浅平稳的呼吸声。
死一般的寂静里,那消失了十年之久的尖锐耳鸣,竟又一次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一下,又一下,像是要刺穿他的鼓膜。
烦躁。
焦虑。
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恐慌感,再次将他淹没。
江彻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想冲进书房。
他想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少年从书桌前抓起来,扔回床上,让他陪着自己。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江彻掀开被子,赤着脚,带着一身寒气,大步走向书房。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要拧上门把手的那一刻,他的动作顿住了。
书房的门,虚掩着一道缝。
一缕温暖的灯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江彻的视线,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苏然正趴在书桌上。
他戴着一副白色的耳机,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他的全部心神,都投入在面前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上。
灯光从他的头顶洒下,为他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仿佛盛满了星辰大海,闪烁着一种江彻从未见过的,名为“热爱”的光芒。
他握着鼠标的右手快速地移动,在屏幕上拉出一条条流畅的线条。
屏幕上,一个建筑的雏形正在慢慢显现,充满了灵气与想象力。
江彻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胸腔里那股霸道汹涌的占有欲,与眼前这幅专注而美好的画面,在他心中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冲进去,把他带回床上。
这个声音在脑海里叫嚣。
可是……
江彻的目光,落回苏然那张因专注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
如果他现在闯进去,那双眼睛里的光,会熄灭吗?
他会打碎一个少年正在构建的梦想吗?
江彻第一次发现,原来占有,也会有迟疑和不舍。
他不想打断他。
不想打扰这个……正在闪闪发光的人。
最终,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缓缓地,缓缓地垂了下去。
江彻转身,动作极轻地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储物间。
几分钟后,他搬来了一张单人沙发。
那沙发不算,但对于身高超过一米九的江彻来,依旧显得有些局促。
他就这样,将沙发放在了书房门口。
然后,和衣躺了上去。
西装裤的布料有些硌人,蜷缩的姿势让他的长腿无处安放。
走廊的冷风顺着他的衣领往里钻。
可江彻却觉得,那股在卧室里几乎将他逼疯的耳鸣与焦虑,正在一点点消散。
门缝里透出的那道光,仿佛成了一道屏障,将所有的黑暗与不安都隔绝在外。
他就这样,像一头守护着自己宝藏的巨龙,在冰冷的走廊上,默默地守了一夜。
……
第二清晨。
苏然是被闹钟叫醒的。
他拖着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身体,从书桌前站起来,感觉整个脖子和后背都僵硬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打着哈欠,揉着酸涩的眼睛,伸手去开门。
门一打开。
苏然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门口的走廊上,江彻高大的身体,正极度不适地蜷缩在那张的单人沙发里。
他身上还穿着昨那身剪裁精良的手工西装,此刻却皱得不成样子。
他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紧地蹙着,眼下是两团浓重得化不开的青黑色。
苏然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窜入脑海。
是因为……自己不在卧室,所以他又失眠了?
所以,他就在这冰冷的走廊上,守了自己一夜?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苏然的鼻腔。
酸涩,滚烫。
是愧疚。
更是铺盖地的心疼。
他怎么这么傻。
开门的声音,还是惊醒了浅眠中的江彻。
他几乎是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刚睡醒的迷茫,但在看到苏然的那一刻,立刻化为了锐利的警惕。
江彻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因为起得太急,也因为蜷了一夜,他的身体僵硬无比,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狼狈地扶住墙,掩饰性地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颈。
“做完了?”
他的声音因为一夜未眠而沙哑得厉害,语气却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霸道的样子。
苏然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眼眶更热了。
他用力地点零头,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嗯。”
“做完了就去睡觉。”
江彻丢下这句命令,转身就要回主卧,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暴露自己的窘迫。
苏然“嗯”了一声,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江彻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然抱在怀里的那台笔记本电脑。
电脑没有合上。
屏幕因为接触不良,正在刺啦刺啦地闪烁着雪花。
风扇因为过度运转,发出了拖拉机一般巨大而费力的轰鸣声。
江彻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他就用这种东西,画了一整夜?
苏然抱着电脑回了卧室,很快就沉沉睡去。
江彻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地站了几秒,然后转身走进了书房。
房间里还残留着咖啡和少年身上的味道。
他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苏然的电脑屏幕上。
屏幕还在闪,但已经能看清上面那幅未完成的设计稿。
虽然只是雏形,却充满了创意和灵气,能看出设计者的赋。
江彻盯着那幅图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江总。”
江彻的视线从设计稿上移开,声音冷冽,不带一丝温度,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联系我们技术部最好的硬件工程师,半时后到我这里来。”
“另外,把全球排名前三的图形工作站品牌,还有它们的最新型号资料,立刻发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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