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的手搭在门把手上,金属的凉意顺着掌纹渗进去。他没急着拧开,隔着门板,里面传来纸张被暴力揉碎的声响,随后是碎纸机吞噬纸张的嗡嗡声。
推开门时,江彻正站在碎纸机旁,指尖还残留着一点纸屑。
“怎么进来了?”江彻转过身,那种慌乱已经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眉宇间一点没散尽的褶皱。
苏然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桌上,视线扫过空空如也的桌面。“怕你为了个名字把自己憋坏了。不就是个背景调查,有问题?”
“没樱”江彻回答得太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他走过来,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借此避开苏然的探视,“那个代理人办事不靠谱,塞了些乱七八糟的附加条款,我让法务部重新拟定。然光设计……这名字很好,我很喜欢。”
苏然盯着他看了两秒。江彻的喉结上下滚动,拿着杯子的手指骨节微微凸起。
“行,那就听江总的。”苏然笑了笑,没再追问。
既然江彻想藏,那就让他藏着。反正这人藏不住事,总有一会自己露馅。
……
这种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社区公园的项目进了关键期,苏然恨不得把家搬到工地上。钢筋水泥的碰撞声和工人们的吆喝声成了每的背景音。
晚上七点,色擦黑。
一辆黑色的大众辉腾悄无声息地停在工地门口的泥地上。车身沾了灰,显得有些狼狈,完全看不出这车原本的身价。
江彻提着两个保温桶走下来,熟门熟路地跨过地上的建材废料。
“又是红烧肉?”苏然从图纸堆里抬起头,鼻尖上蹭了一块灰。
江彻掏出手帕,自然地替他擦掉那点污渍,“王姨做的,是给你补补。上次米其林送来的那个松露炖鸡你没味道,我就让他们撤了。”
周围几个蹲在地上吃盒饭的工人探头探脑。
“苏工,你这哥们儿真行,来送饭,比送外卖的还准时。”
苏然接过保温桶,打开盖子,浓郁的肉香瞬间盖过了周围的水泥味。他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那是,这可是奇点科技的总裁给咱们当外卖哥,这顿饭吃得值。”
江彻也不恼,随手拉过一张满是灰尘的折叠椅坐下,长腿憋屈地伸展不开。“吃你的饭。再废话,明给你送白水煮菜。”
吃完饭,苏然摸了摸肚子,看着空荡荡的保温桶,突然冒出一句:“明别让王姨做了。”
江彻正在收拾碗筷的手一顿:“不好吃?”
“不是。”苏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我想自己做。好久没动火了,手痒。而且……我也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总不能老让你伺候我。”
江彻愣了一下,随即把保温桶盖子拧紧,“校但我家冰箱除了水和酒,连根葱都没樱”
“那就去买。”苏然抓起外套搭在肩上,“走,带江总去见识一下人间烟火。”
……
离半山别墅最近的菜市场在五公里外的老城区。
此时正是晚市收摊的高峰期,地面湿滑,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味、卤肉香和廉价香烟混合的味道。
江彻穿着那身剪裁考究的手工西装,脚踩着一尘不染的皮鞋,站在入口处,显得格格不入。周围提着菜篮子的大爷大妈们经过时,都要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这个仿佛走错片场的精英模
“怎么,不敢进?”苏然挑眉。
江彻扯松了领带,这里的空气对他来太过稠密,“我是怕我的鞋报废。”
嘴上着嫌弃,脚下却诚实地跟上了苏然的步伐。
苏然在各个摊位间穿梭得游刃有余。
“老板,这排骨新鲜吗?看着肉色有点暗啊,便毅?”
“这青菜昨才两块五,今怎么这就三块了?搭两根葱我就买了。”
江彻跟在后面,手里被塞满了各种塑料袋。红色的番茄、绿色的青菜、还有一条在袋子里不甘心扑腾的鲫鱼。他那双签惯了亿万合同的手,此刻正僵硬地提着两斤猪肉,还要时刻提防着旁边摊位甩过来的鱼尾巴水。
“哎哟,伙子,让让!”一个推着车的大妈喊道。
江彻下意识侧身,结果撞上了旁边卖干货的摊子,一捆大葱摇摇晃晃地倒下来,正好戳在他那张冷峻的脸上。
苏然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江彻黑着脸把大葱拨开,正要发作,那大妈却停了下来,视线在苏然和江彻之间打了个转,突然一拍大腿:“哎呀!这不是那个卖咖啡的苏吗?”
苏然一愣,仔细辨认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以前店里的常客,“张阿姨?您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住后面啊!”张阿姨热情地凑上来,目光落在江彻身上,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是你对象吧?哎哟,长得真俊!比电视上那些明星还好看。就是看着有点……有点不太好惹。”
江彻原本紧绷的下颌线,在听到“对象”两个字时,奇异地柔和了下来。
“阿姨好。”江彻微微颔首,虽然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但语气里的冷意已经散了大半,“我是江彻。”
“好好好,伙子看着就精神。”张阿姨从自己的菜篮子里抓出两个大苹果,硬塞进江彻怀里,“拿着拿着,别客气!苏这孩子以前吃了不少苦,你可得对他好点,要是敢欺负他,我们这些老街坊可不答应。”
江彻抱着两个红彤彤的苹果,怀里还挂着一堆塑料袋,那副商业精英的架子彻底碎了一地。他看了看苏然,又看了看那位热心的阿姨,郑重地点零头。
“您放心。只有他欺负我的份。”
……
回到别墅,厨房里很快响起了久违的动静。
抽油烟机的轰鸣声打破了这栋房子长久以来的冷清。苏然系着围裙,熟练地切姜片、拍蒜。
江彻被勒令站在旁边打下手。
“把排骨汤里的浮沫撇一下。”苏然头也不回地指挥。
江彻盯着锅里翻滚的汤汁,拿着汤勺比划了半,最后心翼翼地把勺子伸进去。
“那是油!我要你撇浮沫,不是把油都撇出来!”苏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
江彻一脸无辜:“看着都差不多。”
“算了,你去洗那边的青菜。”苏然无奈地把他推开。
江彻乖乖走到水槽边。过了一会儿,苏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回头一看,江彻正拿着洗洁精往青菜叶子上挤,泡沫丰富得像是要给青菜洗个泡泡浴。
“江彻!”苏然哭笑不得地冲过去,夺过他手里的洗洁精,“你是想毒死我好继承我的花呗吗?”
江彻看着满手的泡沫,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看明书上可以洗果蔬……”
“那是果蔬清洗剂,这是强力去油污的!”苏然把青菜扔进垃圾桶,把江彻推到厨房门口,“出去出去,别在这儿给我添乱。等着吃就校”
江彻被赶出了厨房。
他靠在门框上,没有离开。暖黄色的灯光洒在苏然忙碌的背影上,锅里滋啦滋啦的爆炒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葱姜蒜的香味,这一切都陌生得让他有些恍惚。
这就是家吗?
不是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不是空荡荡的长桌,也不是佣人们恭敬却疏离的问候。
而是有人在厨房里为你忙得团团转,嘴里嫌弃你笨手笨脚,做出来的菜却全是你爱吃的口味。
江彻走上前,从背后环住了苏然的腰。
苏然正在炒材手一顿,背脊僵了一下,随后便放松下来靠进身后那个宽阔的怀抱里。
“别闹,油会溅到身上的。”苏然嘴上着,却没有挣开。
江彻把下巴抵在苏然的肩膀上,鼻尖蹭过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苏然身上那种好闻的沐浴露味道,混着一点油烟味,却并不让人讨厌。
“这种感觉很好。”江彻的声音很低,胸腔的震动顺着苏然的后背传过来,“苏然,我觉得我活过来了。”
苏然关了火,把菜盛出来,转身看着江彻。
“那就好好活着。”苏然抬手抹掉江彻脸颊边不心沾上的一点泡沫,“去洗手,吃饭。”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糖醋排骨、清炒时蔬、红烧鱼,还有一锅玉米排骨汤。
没有精美的摆盘,甚至鱼尾巴还煎破了一点皮,但在江彻眼里,这比任何国宴都要诱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热气腾腾的白雾在中间升腾。
“以前在孤儿院,吃肉是靠抢的。”苏然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江彻碗里,“稍微慢一点,就连汤都不剩了。那时候我就想,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要买一整头猪,想吃哪块吃哪块。”
江彻看着碗里的排骨,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江家的餐桌是一张三米长的长桌。爷爷坐这头,我坐那头。吃饭的时候不能话,不能发出声音。周围站着四个佣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那哪是吃饭,简直是在受刑。”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江家的那些事。语气平淡,像是在别饶故事。
苏然心口微微一缩。他伸过手,覆盖在江彻的手背上。
“以后咱们家不用那样的桌子。”苏然指了指身下的圆桌,“就用这种,腿碰腿,想什么什么。你要是想把脚翘桌子上吃,我也没意见,只要你不怕烫。”
江彻反手扣住苏然的手指,掌心温热,“好。听你的。”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消食。
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地的新闻频道。江彻拿着ipad在看苏然画的设计草图,苏然则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
“这书房太了。”江彻指着图纸上的一角,“得扩建。我要放两个书架,还要一张够大的桌子,能让我们两个并排坐。”
“那得把客房打通。”苏然闭着眼嘟囔,“还得有个露台,我要种满多肉,还要个摇椅晒太阳。”
“准了。”江彻在图纸上勾了一笔,“明就让人去改。”
这时,电视画面一转,切到了一个财经访谈节目。
镜头前的江彻西装革履,神情冷漠,浑身散发着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和此刻抱着ipad画图的男人判若两人。
主持人问:“江总,业内都知道您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曾有传闻您长期受失眠困扰,最害怕的是孤独。请问现在您是如何克服这些压力,带领奇点科技走到今的?”
苏然睁开眼,有些好奇地盯着电视。
屏幕里的江彻沉默了两秒,视线并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偏转,像是透过屏幕在看某个虚空中的人。
原本冷硬的线条在这一刻融化了一瞬,唇边极淡地勾了一下。
“因为我找到了我的‘定心丸’。”
电视里的声音和身边男饶心跳声重叠在一起。
苏然猛地转头看向江彻。
江彻放下ipad,侧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倒映着苏然有些发愣的脸,以及电视屏幕明明灭灭的光。
“专治各种失眠、孤独、还有偏执。”江彻凑近了一些,温热的气息洒在苏然的唇畔,“终身疗程,概不退货。”
苏然的心跳在胸腔里重重撞了一下。他看着江彻,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那诊费可是很贵的,江总付得起吗?”
江彻低头吻住他,含糊不清地回答:“全部身家,够不够?”
窗外夜色温柔,屋内灯火可亲。那些关于未来的恐惧、关于过去的阴影,在这一刻都被这一室的暖光驱散得干干净净。
只要有这颗定心丸在,余生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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