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汐魔帝静立于孤峰之巅,身躯上那几道触目惊心的裂痕依旧,逸散的黑尘仿佛是她力量在持续流逝的证明。
但她周身弥漫的幽暗,却并未透露出即将远赴死地的决绝,而是凝聚起一种深沉如渊、却又带着明确时限的守护意志。
她目光从深渊方向收回,落在墨尘身上,那无边的幽暗深处,仿佛有复杂的光影在流转。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再空灵淡漠,而是带着一种清晰告知的平静:
“墨尘。”
“本帝强镇网,此身已受道基之损,裂痕难愈,本源持续流逝。”她毫不避讳地陈述着自己的伤势,语气平淡得像在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魔躯重塑不久,便这般耗尽力量出手,在她看来,此番状态,已是远超她所想。
“深渊深处,呼唤日亟。此乃定数,无可更改。”
她话锋微转,那幽暗的“视线”仿佛穿透时空,看尽深渊。
“然,于你而言,前路凶险未卜。九狱暗流,诸方瞩目。此刻若全然放手,恐生不测,有负前功。”
她微微抬起那只带着裂痕的手臂,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这一点之下,并未产生强大的能量波动,却仿佛有无形的、坚韧的法则丝线被她从自身的幽暗本源中抽出,跨越无尽距离,悄无声息地缠绕、编织在墨尘那周身因果与命理轨迹之上。
这丝线冰冷而隐蔽,不提供力量,却如同最忠诚的哨兵与最坚韧的护盾。
整座孤峰,似都被这股力量所覆盖。
“故,本帝与你……一年之期。”
一年!
这两个字,如同刻入时空的坐标,清晰地定下了守护的时限。
“一年之内,无论本帝身处何地,是于九狱至暗处修补,还是已临近深渊前线……”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承诺,“你若有性命之危,触动此‘护命之契’,本帝残存之力与意志,必会降临界临,为你挡下致命一击。”
“唯有一击之力。”她强调,语气严峻,“此乃本帝当前状态,所能跨越时空、干预现世之极限。且每动用一次,皆会加速本帝本源流逝,损及根本,缩短本帝尚能驻留此方地的时日。”
这意味着,这是一份有代价的、且只能用一次的终极保命符!弥足珍贵,却也是她能力范围内,所能给予的最后的、也是最实际的守护。
而这也意味着……这一年时间,她并不会再继续守在墨尘身侧。
“一年之后……”魂汐的声音略微低沉下去,那幽暗身影似乎又虚幻了一丝,“无论本帝是否已动身前往深渊,此‘护命之契’皆会自行消散。彼时,本帝与此界、与你之因果牵绊,将降至最低。诸般劫难,万般险阻,需你……真正独自面对。”
她,欲将前往深渊深处。
她这是在为墨尘争取最后的、宝贵的成长与适应时间。
一年,长不长,短不短。足够他彻底炼化魂源珠及稳固自身修为,也足够让许多暗中窥伺的目光,看清局势,做出反应。
“善用此一年时光。”她的嘱托简洁而有力,“尽快成长,尽快熟悉魂源之力,尽快……找到你自己的路。莫要依赖,莫存侥幸。这‘一击之护’,是底线,非是倚仗。”
言罢,她不再多言。
那无边的幽暗开始缓缓向内收敛、沉淀,不再如同即将燃烧奔赴战场的火炬,而是如同即将潜入深海的巨鲸,准备回归那至暗的本源深处,进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艰苦的沉眠修补。
她需要在这尽可能短的时间里,稳住伤势,恢复部分力量,以应对一年后那注定到来的、前往深渊前线的使命。
“记住,一年。”
最后四个字,如同烙印,深深传入墨尘的意识深处。
“……”墨尘怔怔的看着魂汐魔帝,久久未言。
随即,魂汐魔帝的身影彻底淡化,化作一缕缕最为精纯的黑暗本源之气,沉入孤峰之下那不可测的九狱至暗深处,消失不见。
她离去了。
但并非彻底的诀别。
一份以自身本源为代价、为期一年的“护命之契”,如同她最后留下的、冰冷的余温与沉重的注视,将默默守护着墨尘,走过这最初也最关键的过渡时期。
孤峰之上,重归寂静。
但这份寂静中,少了一丝悲壮的永别意味,多了一份带有倒计时的、沉甸甸的期待与紧迫福
墨尘缓缓起身,朝前方拱手一拜。
“晚辈,恭送前辈。”
一年。
墨尘只有一年时间,在这份有限的守护下,快速成长,去迎接那注定到来的、更加波澜壮阔也更加凶险莫测的未来。
而魂汐魔帝,也将在至暗深处,一边与自身的创伤斗争,一边默默倒数着那前往最终战场的时刻。
墨尘不知这一年时间魂汐魔帝会做什么,也无需知晓。
……
孤峰之巅,冥风永恒。
自魂汐魔帝的身影化为幽暗沉入九狱本源,留下一句“一年之期”的告诫后,墨尘便未曾离开簇半步。
他选择在此闭关,此孤峰,乃是他如今最安全之地。
哪怕是渊神亲临,或许都难以察觉他的存在。
这里位于阴狱边缘,死气浓郁,法则紊乱,魂汐魔帝强行镇压网留下的“寂”之烙印与未散的魔帝威压依旧弥漫,寻常武者在此久留,恐有神魂冻结、道基侵蚀之危。
这里的每一缕风,都仿佛残留着魂汐魔帝最后的话语;这里的每一寸虚空,都铭刻着那场关乎宇宙存亡的对话。
在这里闭关,便是将自身置于这最为沉重、也最为清晰的因果与使命的漩涡中心,时刻警醒,不敢或忘。
盘坐于魂汐消散之处的岩面上,墨尘首先面对的,是体内三股魂源之力的剧烈冲突与融合。
“土”源厚重但略显迟滞,“乱”源沉寂却带着幽冥的侵蚀性,而新得的“寂”源,冰冷、至高、带着终结万物的意志,几乎要凌驾于前两者之上,甚至隐隐反噬其主。
四大魔帝之中,魂汐魔帝在青冥魔帝之上。
他周身气息极度不稳,时而厚重如山,时而幽暗如夜,时而又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
面色在苍白、青灰、暗紫之间变幻,眉心魂源珠印记灼灼发光,不时有细微的裂痕在他皮肤下隐现,那是力量冲突失控的征兆。
他没有急于求成,而是以莫大毅力,将心神沉入魂源珠的最深处,去感受、沟通、而非强行驾驭。
去体会“土”之真神舍身化育的悲悯,去聆“乱”之魔帝沉眠守护的叹息,去直面“寂”之魔帝归于永恒的冰冷意志。
这是一个痛苦的精神同调过程,如同将自己反复投入三位古老存在的残留意念中,感受他们的牺牲、他们的执着、他们的道。
同时,他主动引导峰顶残留的、属于魂汐魔帝的“寂”之气息与网烙印,缓缓引入体内,作为外部共鸣与参照,辅助体内“寂”源的梳理与安抚。
这个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会引动网残留的反噬或彻底被“寂”同化,但他凭借着一股狠劲与清晰的认知,硬生生坚持下来。
两月之后,三股魂源虽未完全水乳交融,但已初步形成一个相对稳定、以“寂”为核、“土”“阴”为基的三角循环体系,狂暴冲突平息,他的气息开始趋于一种深沉的平静,面色也稳定在一种略显苍白、却透着冰冷质感的色泽。
修为境界,从之前因透支和冲击而起的剧烈波动,缓缓回落、夯实,稳固在了突破后的第一个坚实台阶上。
魂源初步稳定后,墨尘开始了更深层次的炼化。
他不满足于表面的力量控制,而是试图去理解、解析、乃至掌握每一枚魂源珠所代表的本源法则。
心神沉入“土”源,他仿佛化身无边大地,感受承载万物、衍生矿脉、酝酿生机的厚重与博爱,对“重力”、“坚固”、“孕育”等土系法则有了直观感悟。
沟通“乱”源,他体悟幽冥的沉寂、死亡的安宁、阴影的遮蔽,触摸到“静谧”、“归宿”、“隐匿”等阴属性法则的边缘。
而面对“寂”源,这是一场更为艰难、也更为危险的修校他需在保持自我意识的前提下,去接近那“万物终末”、“永恒沉眠”的终极概念。这期间,他多次险些迷失,意识沉入无边死寂,几乎要彻底“睡”去,化为永恒静默的一部分。
全靠内心深处那不甘为棋、欲改结局的执念,以及眉心血色契约传来的、魂汐魔帝残留的冰冷守护意念,才一次次将他从沉沦边缘拉回。
他对“终止”、“静滞”、“消亡”等概念有了近乎本能的领悟,但这领悟冰冷彻骨,不带丝毫生机。
随着对魂源法则理解的加深,他的神魂之力开始自发地、扎实地层层攀升。
并非依靠外力灌输,而是对地法则理解的加深,反馈到自身法力、神魂、肉身的全面进化与夯实。
但他的气息亦恐怖上升,但其修为却是诡异的停滞一般。
孤峰之上,异象渐生。
时而地面涌起玄黄之气,时而阴影如活物般流动,时而以他为中心,出现一片连风声、灵力波动都彻底“死去”的绝对寂静领域。
他的白发似乎更加晶莹,每一根都仿佛蕴含着不同的法则微光。
对三枚魂源珠的本源法则有了相当程度的理解与掌控后,墨尘开始尝试融会贯通。
这不是简单的力量叠加,而是法则层面的交织与互补。
·他以“土”之厚重承载“寂”之终结,避免其无限扩散湮灭自我;以“乱”之沉寂柔化“寂”之绝对,赋予其一丝“安宁”而非纯粹“死灭”的意境;甚至反过来,以“寂”之终末概念,去凝练“土”与“乱”的力量,使其更加纯粹、更加接近本源。
这个过程精微而复杂,需要极度的心神控制与悟性。他常常一坐便是数十日,周身气息圆转如意,时而厚重如大地终结,时而幽寂如永夜降临,三种力量渐渐不再区分彼此,而是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带有墨尘个人印记的、融合了承载、沉寂与终末意境的灰白色本源之力。
这力量层次极高,冰冷而沉重,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修为境界,在这融会贯通的过程中,被反复锤炼,直至彻底稳固在帘前层次的巅峰。
神魂凝实如暗夜结晶,肉身强度堪比经过幽冥与终末气息反复淬炼的神铁,体内法力浩瀚而精纯,运转间隐隐与孤峰残留的网“寂”之烙印产生共鸣。
一年闭关将尽之时,他已能初步调动这种融合后的灰白本源之力,虽远未达到如臂使指、演化万法的程度,但其质量与潜力,已远超寻常同阶修士不知凡几。
最重要的是,他对自身道路的认知更加清晰。
他明白,自己未来的力量体系,必将以不断收集、炼化、融合魂源珠为核心,最终形成一种容纳神魔、包罗万象、却又独一无二的至高本源。
而这条路,注定伴随着无尽的牺牲因果与凶险。
一年期满。
孤峰之巅,冥风依旧。
墨尘缓缓睁开双眼。
眸中再无初时的惊悸、迷茫,也无闭关初期的痛苦挣扎,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冰冷如铁、坚不可摧的决意。
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再无丝毫外泄,唯有偶尔眸光流转间,泄露出一丝令人心悸的灰白死寂之意。
眉心魂源珠印记已彻底隐去,仿佛与他的生命本源完全融为一体。
他起身,道袍飘舞,白发如霜,静静地立于崖边。
一年闭关,脱胎换骨。
魂汐魔帝留下的“护命之契”依旧静静存在于他的因果之中,未曾触发,却仿佛已完成了一部分使命——为他争取到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年沉淀与飞跃。
如今,一年之期将满,守护或将远去。
而他也已准备好,真正独自踏上那条,收集魂源、直面深渊、或许还要……反抗“命运”的漫长征途。
他看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一年孤寂修行的孤峰,又仿佛透过苍穹,望向了那未知的、魂汐魔帝可能所在的至暗深处或深渊前线。
然后,一步踏出。
身影化作一道灰白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下方翻涌的冥雾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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