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狱,圣塔之巅。
风,忽的大了起来。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鬼机缓缓转眸,语气平淡的问着,双眸中无半点波澜。
他并未等鬼帝开口,他盯着他那双孽火幽蓝的眸子,继续道:“你想知晓有关墨尘的一切,因为他事关九狱之命,但……”
鬼机声音依旧平淡,但那双瞳眸,却是闪过一抹凌厉。
“你是鬼帝,你的所想所欲所协…又怎能瞒过我?”
鬼帝:“……”
圣塔之巅,法则翻涌不息。
鬼帝那变幻不定的身影,在扭曲的幽光之中翻涌。他周身翻腾的万鬼虚影在此时带上了一种异常的凝练与锋锐,孽火幽蓝的眸子也不再是纯粹的混乱暴戾,而是燃烧着一种探究、疑虑,乃至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
鬼帝的声音压得极低,万鬼低语化作一种充满压迫感的嗡鸣:“第七次了……本帝确实并非为那白发儿而来。”
“本帝是为……”
他嘴唇轻动,却是未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塔巅的空气仿佛都粘稠了数分,翻涌的气息都滞了一瞬。
“……”鬼机面色毫无变化,但眸光中的那抹凌厉却是阴沉了几分。
果然……
他轻叹一声,缓缓道:“无需如此,如今的他,听不到的。”
鬼机之言,让鬼帝内心微颤,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万鬼戾气也掩不住的困惑与寒意。
“身为九狱之主,执掌平衡,威压万古。其力,毋庸置疑,强绝当世。”
“但……”
他孽火幽蓝的眸子死死锁定鬼机那片黑暗,仿佛想从中灼烧出答案:
“近千年来,尤其最近百年……本帝从他身上,察觉到一丝‘异样’!”
“一年前,魂汐魔帝的出现,让他终是‘现身’,那时……那一丝‘异样’尤为浓郁。”
“非是力量衰退,非是权柄动摇。而是一种……更本源、更隐晦的东西!”
“似有似无,如影随形。当其运转九狱法则、调和阴阳死气之时,那‘异样’便会如水中倒影般,极其短暂地扭曲一瞬!若非本帝身处‘恶’之源头,对一钱异常’与‘不谐’有着近乎本能的癫狂感知,绝难察觉!”
“那感觉……不是虚弱,不是伪装……更像是……”
鬼帝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形容,万鬼身影因极致的专注而微微颤抖:
“像是一件完美无瑕的绝世神兵,其最核心的‘道纹’深处,出现了一道……连锻造者都未曾预料、甚至可能不存在于‘锻造图纸’上的……细微裂痕!”
“或者……是神兵本身,正在极其缓慢地,向着某个‘图纸’之外的方向……自挟生长’或‘锈蚀’?”
他猛地向前“踏”了一步,尽管没有实质的脚步,但那汹涌的恶念与质疑如同实质的海啸压向鬼机:
“告诉我,如今……唯有你与他有过对话交谈!而你执掌九狱机,暗窥万法根源!”
“这丝‘异样’……究竟是什么?!”
“是深渊侵蚀已至其本源?是其‘平衡’权柄出现了未知瑕疵?还是……”
鬼帝的声音陡然变得幽深而危险:
“还是……这位九狱共主,我们头顶那片‘’……本身,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这才是鬼帝七次来访的真正目的!
他并非关心墨尘,而是察觉到了九狱最高主宰身上那丝令他极度不安的“异样”!这“异样”可能关乎整个九狱的根基!
鬼机面对鬼帝这石破惊的质问与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那片“绝对之暗”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流转的节奏都未曾改变。沉默,持续了比前六次加起来都要漫长的片刻。
终于,鬼机的意念缓缓荡开,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你的感知敏锐,非常人所能及。”
“然……”
黑暗微微收拢,散发出一种无可撼动的疏离与讳莫如深:
“渊神之事,关乎九狱根本平衡,牵涉纪元因果之重,犹在那变数之上。”
“此间机,已非‘不可泄’,而是……‘不能言’,‘不可探’,‘不可究’。”
“非我不愿告知,实乃……”
他的意念仿佛触及了某种无形的、恐怖的禁制,变得更加缥缈而沉重:
“一旦深究,一旦点破,恐引动不可测之连锁,或使那‘异样’加速,或触发更深层之‘机制’……届时,九狱倾覆,或许只在顷刻之间。”
“鬼帝,你身负‘万鬼之殇’,当知有些‘真相’,并非知晓便能应对,有时……无知,反是维系脆弱平衡的一线生机。”
“渊神是否为‘’,‘’是否‘有恙’……慈问题,已非我等狱主所能揣度,更非当下之急需。”
“当务之急,仍在深渊,在那汇集了神魔遗泽的‘变数’身上。渊神之‘异’,或许亦与此局相关,然其究竟,非你我此刻可解。”
鬼帝听完,孽火幽蓝的眸子剧烈闪烁,愤怒、不甘、凛然、忌惮……种种情绪在其中疯狂交织。
他听懂了鬼机的意思——渊神身上的问题,可能比想象的更严重、更禁忌,连提都不能提,想都不能想! 这反而加深了他内心的寒意与猜疑!
“……好一个‘不能言’!好一个‘无知是福’!”鬼帝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暴怒与深深的无力感,“所以,我们这些所谓‘狱主’,便只能在这位可能‘不对劲’的‘’之下,继续扮演各自的角色,直至……那不知何时会到来的终局?”
鬼机无言,似是默认。
鬼帝仰首发出一声仿佛万鬼同悲的、低沉而绝望的嗤笑:“哈哈……好!好得很!”
“既如此,本帝便不再问!”
他猛地转身,万鬼身影带着决绝的戾气:
“但,鬼机,你记住!”
“若真有那一日,这‘’塌了,或者这‘’本身……变成了比深渊更可怕的东西……”
孽火幽蓝的眸子最后一次回望,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预警与决绝:
“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纵使焚尽此身,散尽鬼魄,亦要……咬下它一块肉来!”
话音落,鬼帝身影轰然炸散,化作漫凄厉鬼嚎与翻腾的孽业之气,狂暴地卷入凭空而现的血池之中,激起滔骇浪,第七次,带着比前六次更加沉重、更加不安、也更加决绝的疑虑与寒意,离开了圣塔。
塔巅,重归寂静。
鬼机所化的黑暗,依旧静静悬浮。
良久,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亘古叹息的意念,无声地消散在寒风之中:
“若有恙……”
“众生……何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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