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账房里,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急促了些。
容容坐在桌前,手中的笔在账本上飞快移动,一行行数字与文字如流水般淌出。
她的表情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但若是仔细看。
会发现她握着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苏浩晃晃悠悠地走进来,手里照例拎着酒葫芦。
他今穿得格外整齐,一袭月白色长衫,头发也用玉簪束了起来。
看起来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
若不是那双半睁半闭的醉眼和满身的酒气,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翩翩公子。
“容容,忙着呢?”苏浩一屁股坐在容容对面的椅子上,把酒葫芦往桌上一放,“我路过,来看看你。”
容容抬起头,眯着的眼睛弯成月牙:“今怎么有空来账房?酒喝完了?”
“那倒没樱”苏浩拍了拍腰间的葫芦,“还够喝两。我就是……嗯,关心关心你。”
“关心我?”容容放下笔,双手托腮,笑容更加灿烂了,“什么时候这么体贴了?该不会是……有事求我吧?”
“咳咳。”苏浩咳嗽两声,一本正经的,“你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就是觉得,你整在账房里忙活,太辛苦了。”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转转?晒晒太阳,看看花?”
容容不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
那眼神,像是能看穿一切伪装。
苏浩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事。”
“来听听?”容容重新拿起笔,在账本上记下一笔。
那是苏浩这个月新欠的酒钱。
“就是……”苏浩斟酌着措辞,“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材料清单,我仔细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出去找的好时机。”
容容的笔顿了顿。
但她脸上笑容不变:“哦?为什么?”
“你看啊,”苏浩坐直身子,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红红还有几就出关了。她出关后,我们就要履行赌约。这可是大事,大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越发郑重:“我是红红的未婚夫,是她未来的夫君。”
“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怎么能离开涂山,去外面找什么酿酒的材料呢?”
“万一在我离开期间,有人来捣乱怎么办?万一红红出关时遇到危险怎么办?”
他得情真意切,一副“为了红红我甘愿牺牲一潜的模样。
要不是容容太了解他,差点就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容容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你要留在涂山,守护姐姐出关?”
“对!”苏浩用力点头,“守护红红,是我的责任!酿酒什么的,可以往后放放,不着急。”
容容沉默了片刻。
她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此刻微微睁开了一条缝。
缝隙里,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苏浩,”她轻声,“我记得三前,你可不是这么的。”
“那时候你,只要有好酒喝,别找材料了,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苏浩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义正辞严的:“此一时彼一时嘛。”
“那时候我不知道红红出关的具体时间,现在知道了,当然要以大局为重。”
“是吗?”容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可是苏浩哥,我怎么记得,你昨还跟雅雅姐。”
“等姐姐出关了,你要带她出去游山玩水,喝遍下美酒?那时候你怎么不想着守护了?”
苏浩:“……”
完了,漏嘴了。
他干笑两声:“那个……那个是计划,计划嘛。”
“再了,带红红出去喝酒,怎么能叫不守护呢?那是……那是夫妻间的浪漫!”
“哦……”容容拖长了声音,重新拿起笔,在账本上又记了一笔,“那你准备怎么守护姐姐呢?是整在醉剑居喝酒,还是……”
“当然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闭关的地方!”苏浩立刻接话,“我已经想好了,从今开始,我就搬到后山去住。”
“红红一不出关,我一不离开后山!”
这话得斩钉截铁,连容容都愣了一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后山离酒窖更近。
而且后山清静,没人管,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苏浩,”容容叹了口气,终于收起了那副笑眯眯的表情,认真的,“你是不是……根本不想去找那些材料?”
苏浩眨眨眼:“怎么会呢?我是真的担心红红。”
“担心到连酿酒都不顾了?”
“红红比酒重要。”
“可你昨还,酒是你的命。”
“那是夸张法,夸张。”苏浩一本正经地纠正,“红红才是我的本命,酒只是……嗯,生活的调味品。”
容容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些无奈,也有些释然。
“算了,”她,“你想留在涂山,就留在涂山吧。材料的事……我再想办法。”
苏浩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容容点头,“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姐姐出关前,你不能再喝醉了。”容容盯着他的眼睛,“我要你随时保持清醒,随时能出手。能做到吗?”
苏浩想了想,点头:“能。”
“那好。”容容重新翻开账本,“你可以走了。记得你的承诺,出关前,不能喝醉。”
苏浩如蒙大赦,起身就要溜。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容容,那些材料……你准备让谁去找?”
“月初啊。”容容头也不抬,“他已经出发了。”
苏浩的脚步顿住了。
“月初?”他皱眉,“你让他一个人去那些地方?”
“不然呢?”容容抬起头,笑容重新浮现,“你又不肯去,总得有人去啊。”
“月初是你徒弟,实力不弱,脑子也灵活,正合适。”
苏浩沉默了片刻。
他确实不想自己去。
那些地方太麻烦,一个个跑下来,少也得一两个月。
有那时间,他宁愿在涂山喝酒睡觉。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让月初去寻找材料的事情,居然被被容容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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