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坐落于城郊西山脚下，青砖黛瓦隐于苍松翠柏之间，少了几分朝堂的喧嚣，多了几分归隐的清幽。
谭海勒住缰绳，翻身滚落马背，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水与身上的尘土，踉跄着奔向府门，高声喊道：“镇国公，镇国公救命啊！宫城危急，陛下恳请老将军出山！”
下一秒，府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家丁弓着身子，语气恭敬：“将军，我家老爷已等候多时，请进。”
谭海闻言脚步一顿，心里不由得愣了一下：“老将军莫非早已知道陛下会派人前来？”
他怀揣龙纹玉佩，一路快马加鞭赶来，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见到镇国公，没成想竟被早早等候，这份通透让他又惊又喜。
此刻由不得他多想，当即冲着家丁双手抱拳，声音急促：“劳烦哥快快带我去见镇国公！宫城危在旦夕，耽误不得！”
家丁点点头，转身在前引路。
穿过栽满松柏的庭院，谭海远远便望见正厅灯火通明。
刚踏入厅内，他便看见镇国公陆仓端坐于主位之上——虽已七十九岁高龄，身着粗布短褐，却腰杆笔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
旁边立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子，眉眼与陆仓有七分相似，正是他的孙子陆霄。
“扑通”一声，谭海直接跪在冰凉的青砖地上，声音带着奔波的沙哑与急切：“末将禁军副统领谭海，拜见陆老将军！
宫城危急！文郁那逆贼率二十万叛军围城，如今外城已破，内城坚守不了多久了！”
罢，他猛地从怀中掏出龙纹玉佩，高举过头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是陛下的信物！
陛下命末将突围，恳请老将军出山，救救大梁的江山！救救大梁的百姓。”
陆仓眼神落在玉佩上，龙纹清晰，确实是皇室之物。
他抬手示意身侧的陆霄：“霄儿，扶谭统领起来。”
陆霄应声上前，稳稳将谭海扶起。
陆仓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谭统领，事情老夫已经知道了。
今日老夫只问你一件事，你需如实作答。”
谭海连忙拱手：“老将军尽管问，末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谁曾想，这个时候陆仓却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双眼紧闭，手指轻敲桌面。
大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轻敲桌面的声音，“笃、笃、笃”，节奏缓慢却沉稳，像一把钝刀在谭海心上反复研磨。
谭海垂着手站在原地，方才的笃定渐渐被这沉默冲散。
他偷眼打量陆仓，见老将军眉头微蹙，脸色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后背却不由自主渗出细汗——他深知这位老将军越是平静，心中越是早已将事情盘算通透。
站在一侧的陆霄也屏住了呼吸，他虽年轻，却也瞧出祖父这是在施压。
那敲击桌面的声音，分明是在等谭海心神松动，将藏在心底的话露出来。
他悄悄攥紧拳头，目光落在谭海紧绷的侧脸上，等着接下来的答案。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陆仓指尖的动作骤然停住。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历经沙场的眸子锐利如鹰隼，直直盯住谭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谭海，我且问你，先皇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仓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在谭海耳边。
他猛地后退半步，脸色瞬间从奔波的潮红褪成惨白，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浸透了早已湿透的衣袍。
方才还急切求见的模样荡然无存，只剩下难以掩饰的慌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陆仓对视。
站在一旁的陆霄也是一惊，手中的茶杯险些脱手。
他虽知晓金陵城乱局，却从未想过祖父会突然问及先皇死因，这分明是怀疑先皇驾崩另有隐情！
他下意识看向谭海，只见对方双腿微微发颤，嘴唇嗫嚅着不出话来，这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谭海慌忙稳住身形，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将军……先皇……先皇是蒙大统领和曹国公合谋……合谋害死的呀！”
谭海话的时候，眼神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陆仓对视。
陆仓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陡然加快，沉闷的声响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谭海心上。
下一秒，陆仓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谭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先皇驾崩，倘若真的和蒙毅和曹国公有关，那你们为何还要杀人灭口？
还有，废太子又为何非要起兵？”
谭海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想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站在一旁的陆霄见此情景，心中愈发笃定先皇之死另有隐情，不由得往前迈了一步，低声道：“谭统领，事到如今，你还要再隐瞒吗？”
陆仓抬手制止了陆霄，目光依旧紧锁谭海：“大梁危在旦夕，可你如今却连一句实话都不敢对我讲？”
这番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刺穿了谭海的心理防线。
他猛地抬起头，泪水混着汗水滚落，声音嘶哑地喊道：“老将军！不是末将不愿！是……是此事牵连甚广，末将一个人死倒无所谓，可怜我那老母！”
“牵连甚广？”
陆仓冷笑一声，起身走到谭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难道比大梁江山社稷还重要？比先皇枉死的冤屈还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许，却依旧带着威严，“你且放心，今日你所的一切，有本将军在，无人敢动你分毫。
但若你执意隐瞒，他日真相大白，你便是助纣为虐的罪人！”
谭海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做了大的决定，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决绝：“老将军，末将！先皇是……是被当今陛下和丞相林嵩所害！”
“什么？！”
陆霄惊呼出声，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看着谭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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