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过三响时，姜云霜摩挲着刀柄错金纹。姜云瑶捧着热茶进来：“姐，那刀鞘上沾的是人血...“
“是狼血。“姜云霜突然拔刀出鞘，寒光映出她眼尾朱砂痣，“何玮去年冬猎单挑狼群，这错金纹里还卡着狼牙。“她忽然将刀尖指向西域地图，“八千铜壶过黑水关，够买下三个国的盐铁专营权。“
后院的淬火窑突然爆出火星，姜云霜的银镯在夜色里划出流光。她抓起刻刀在壶底勾晾暗纹，正是羊皮地图上标注的驼队路线。
……
姜家的院子里，姜云霜正坐在石桌旁，手中捧着一卷账册，眉头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何玮站在她对面，脸上带着几分恭敬，语气中却透着一丝急切：“云霜姑娘，这次的水壶需求量很大，您看能不能尽快赶制出来？”
姜云霜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何将军，这次的水壶需求量怎么突然这么大？房陵的守军不是一向由朝廷供应军需吗？”
何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云霜姑娘有所不知，这次的需求方是骠骑将军薛冰凌。他是前两年空降到房陵的，背景深厚，性格张扬跋扈，很多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
姜云霜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薛冰凌？他是何人？”
何玮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薛冰凌是京城百年世家薛家的嫡幼子，薛家是当朝太后的娘家，家族势力庞大。他本应在京城享受荣华富贵，但他有抱负，自请到房陵守城。”
姜云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自请到房陵守城？这倒是少见。”
何玮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复杂：“薛冰凌来房陵，既是为了玩心大发，也是为了镀金，目的是将来升职。他在房陵成为守城将军后，有八千精骑，但他不服原来的将领晏俊，因此各自训练兵马，互不搭理。”
姜云霜听了，眉头微蹙：“这样一来，房陵的守军岂不是分成了两派？”
何玮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正是如此。薛冰凌为了显示对士兵的关心，经常自费购买食物改善士兵的伙食，因此有很多愿意追随他的人。这次的水壶需求，也是他为了收买人心，特意要求的。”
何玮指尖叩在青瓷水壶上发出脆响，玄铁护腕映着窗外斜阳，在仓廪砖墙投下冷硬的影。“薛冰凌要八千个。“他忽然冷笑，剑眉低压眼尾，“那厮惯会摆谱，给亲兵配的水壶都要鎏金描边的。“
姜云霜捧着账簿的手微微一颤，纸页间夹着的干茉莉簌簌落在裙裾。她抬眸时已换上温婉笑意：“何将军莫急，只是现下库里...“话音未落，陆哲晏拎着鎏金算盘从货架后转出，月白锦袍扫过青砖，带起细碎尘埃。
“满打满算两千六百个。“算珠噼啪作响，他凤眼微眯扫过何玮腰间佩剑，“若算上薛将军要的鎏金款，怕是要重开窑炉。“
何玮突然逼近半步，战甲鳞片几乎擦过姜云霜的云纱袖口：“三日。“他气息裹挟着松烟墨的味道，“薛冰凌后日启程北上，姜姑娘该知道军令如山。“
姜云霜指尖掐进掌心，忽觉腕间一暖。陆哲晏不知何时已挡在她身前，玉骨扇抵住何玮战甲：“何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可曾见过能凭空变物的戏法？“他话音带笑，扇面却隐隐透出寒光，“不如宽限五日，让云霜...“
“三日。“何玮剑鞘重重杵地，震得货架瓷壶叮当作响。转身时玄色披风掠过姜云霜发间茉莉簪，声音却低了几分：“戌时三刻，本将会派亲兵守着巷口。“
待马蹄声渐远，姜云霜猛地扶住货架。陆哲晏转身便见她脸色煞白，忙将人引到樟木箱上坐定：“你当真要接这烫手山芋？薛冰凌与何玮向来不和，这批货怕是要成他们较劲的棋子。“
“不接便是死局。“姜云霜攥紧他袖口金线刺绣，“上次那七千个水壶的尾款还在薛家账房扣着，若此次...“她忽然顿住，瞥见母亲裴氏端着药膳从后院转来。
陆哲晏反手扣住她冰凉指尖，药香混着檀香忽浓：“酉时三刻，琅琊阁。“他指尖在她掌心飞快写下“漕运“二字，转身对裴氏笑道：“伯母这当归乌鸡煲，可比临江阁大厨熬得香。“
暮色染红青瓦时，姜云霜裹着灰鼠毛斗篷闪进琅琊阁暗门。陆哲晏正倚着湘妃竹屏风把玩茶盏，见她来了便将鎏金算盘往案上一拍：“七千个鎏金水壶，走漕运今夜子时便能到。“
“你疯了？“姜云霜揪住他腰间墨玉禁步，“漕帮近日严查私货，那批官窑...“话音未落，忽被陆哲晏揽着腰肢旋身躲进垂帘后。阁楼木梯传来脚步声，薛冰凌标志性的金丝蟒纹靴踏过他们方才站立之处。
“陆公子好算计。“姜云霜压低声音，却发觉两人鼻尖相距不过寸许。陆哲晏喉结微动，温热气息拂过她耳畔：“薛家要鎏金款，我便给他鎏金款。只是这金粉...“他忽然轻笑，“掺了三成黄铜。“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二十辆蒙着油布的骡车悄悄驶入城南仓廪。姜云霜提着琉璃风灯验货，指尖抚过水壶鎏金纹路时忽觉异样：“这描金...“
“云霜聪慧。“陆哲晏自阴影中走出，月华在他锦袍上流淌，“黄铜混着金粉，日光下足能以假乱真。“他忽然执起她手腕，“只是这批货，万不可让何玮瞧出端倪。“
姜云霜心头骤紧，风灯险些脱手。陆哲晏顺势将人圈在货箱之间，眸光比星子还亮：“今夜我亲自押货出城，待破晓时分...“他话音未落，仓廪木门突然被剑鞘撞开。
何玮玄甲染霜立在月下，目光如刃扫过满地货箱：“姜姑娘好本事。“他缓步逼近，战靴碾碎地上枯叶，“只是这鎏金水壶，怎的透着股铜臭味？“
陆哲晏突然朗笑出声，玉骨扇“唰“地展开：“何将军久居沙场有所不知，这新式鎏金技法正需掺铜固色。“他指尖轻弹壶身，金纹在月光下泛起涟漪，“不信您摸摸，这纹路可烫手得很——刚出窑的物件，余温未散呢。“
姜云霜趁机捧起水壶递到何玮面前，袖口滑落露出一截雪腕：“将军您瞧，这牡丹缠枝纹还是按您上次的样式描的。“她眼尾微红，似三月桃瓣浸了晨露，“薛将军如果嫌不够华贵，云霜今夜便守着窑炉重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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