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生意人。“姜云霜笑着将另一套软甲塞进他铠甲夹层，指尖划过喉结时留下朱砂印，“三日后我要带赤焱族最后三个孩子进城，将军若不信......“她突然咬破指尖在契书上按下血印，“就拿这九尾狐裙摆当战旗罢。“
暮色彻底沉下来时，何玮望着沙盘上被狼牙箭洞穿的赤焱谷，攥紧了那枚染着口脂的平安符。姜云霜留下的雪松香混着血腥气，竟比突厥饶战书更让人心惊。
残阳泼在房陵城垛口时，姜云霜正用金簪拨弄着铜炉里的沉香屑。何玮盯着案几上那套玄铁软甲，甲片缝隙间渗出的幽蓝光泽，像极了那夜她裙摆上的九尾狐暗纹。
“本将可以替你引荐。“他屈指叩了叩甲胄内衬的鲛绡，触感竟如活物般微微收缩，“但辛夷将军最恨商贾手段，你若拿对付我那套......“
姜云霜忽然将滚烫的茶盏贴在他手背，氤氲水汽里笑得像只狐狸：“何将军是用朱砂点喉结，还是扯衣领验伤疤？“她腕间银铃随着转身叮咚作响，石榴红披帛扫过那套要献给大将军的软甲，“放心，对付老古板自有老古板的法子。“
何玮猛地攥住她将要收走的那套甲胄，虎口处的茧子磨得金线刺绣沙沙作响：“另一套留给本将？“
“将军戍边三年未换新甲，铠甲缝隙里都能种出漠北花了。“她突然凑近，何玮看见她瞳孔里映着自己紧绷的下颌，“再......“葱指划过他护腕裂痕，“那夜狼牙箭若偏三寸，此刻我该在将军灵前烧纸钱了。“
营帐外传来更鼓声，姜云霜抱起要给大将军的装备转身欲走。何玮突然瞥见软甲护心镜边缘的赤焱纹，竟与那夜沙盘上被洞穿的山谷走向重合：“等等！“
他扯下腰间青铜兵符拍在案上：“拿着这个去见辛夷将军，就......“喉结滚动间咽下半句私心，“就赤焱族熔岩洞的位置，本将已派斥候去守了。“
姜云霜却将兵符推回去，九尾狐裙裾在暮色里漾开血色的浪：“将军不妨摸摸甲胄夹层。“她笑得狡黠，临走前故意让银铃蹭过他佩剑穗子。
何玮在更漏声中拆开护甲，一张泛黄的羊皮地图飘然落地。当他看清用朱砂标注的七处暗哨位置，正是三年来突厥狼骑最难攻破的要塞，掌心瞬间沁出冷汗——这些据点连房陵军最精锐的探马都摸不清虚实。
“报！“亲卫突然闯入，“按姜姑娘留的图去探，果然在鹰嘴崖发现突厥饶火药库！“
何玮攥着地图低笑出声，指腹摩挲过护心镜内侧的凸起。用匕首撬开暗格，竟滚出三粒裹着蜜蜡的赤丸，遇血即化的特性正是漠北传闻中的“阎王笑“。
更鼓敲过三更时，他望着城楼下渐渐远去的石榴红身影，突然将染着自己指血的赤丸按进城墙砖缝。青砖顷刻间爬满蛛网般的赤纹，与那套软甲上的脉络如出一辙。
“姜云霜......“何玮抹去嘴角笑纹，转身对亲卫道，“去告诉姜老爷，他若再把这女儿当赔钱货，本将就拿十箱西域宝石来换。“夜风卷起他披风，露出内衬里不知何时缝上的九尾狐绣样，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金芒。
秋雨裹着桂花香漫过房陵城青石板路时，姜云霜扶着裴氏踏进“锦绣阁“的门槛。鎏金匾额下悬着的铜铃叮咚作响，掌柜的正在给一匹月华锦掸尘，抬头望见裴氏袖口若隐若现的缠枝莲纹，立时将算盘往青玉镇纸下一压。
“夫人要的织金缎老朽早备下了。“掌柜的从紫檀柜底抽出三匹布料，暗红缎面在穿堂风里泛着粼粼波光，“您瞧这金线，可是掺了暹罗孔雀羽的。“
裴氏指尖抚过缎面凸起的缠枝纹，忽然蹙眉：“这针脚比去年密了三分，怕是费了双倍工钱？“她将清单往案上一展，蝇头楷写着“老爷要见客的鹤氅需用松鹤延年纹，云霜那件添上九尾狐暗纹“。
姜云霜倚在博古架旁把玩着个鎏金香囊，忽然嗅到缕异香。她掀开香囊暗格，里头金丝线竟泛着幽蓝——正是赤焱族锻甲用的熔岩丝。抬头时正撞见掌柜的擦汗，他腰间玉佩的螭龙纹与何玮那枚如出一辙。
“娘亲。“她突然将香囊掷在案上，金丝线在暮色里划出流光，“掌柜的这暹罗孔雀羽，怕是沾过雪谷熔岩灰？“
掌柜的喉结滚动，掏帕子时带出块玄铁令牌：“姑娘笑，这金线是......“令牌上“朔北“二字被姜云霜用团扇遮住，扇面绣的九尾狐眼瞳正对着他。
裴氏浑然不觉，举着匹雨过青色软烟罗比划：“霜儿这件褙子用这个颜色可好？衬你那支金累丝步摇。“她忽然捏住女儿手腕，“又往铠甲里塞火折子？这腕子细得，戴个翡翠镯都晃荡。“
铜铃又响，三个绣娘捧着成衣从后堂转出。姜云霜指尖划过最上层那件银红妆花袄，在领口摸到圈极细的锁子甲纹路。她突然扯开系带，内衬赫然用赤焱族秘法绣着房陵城防图。
“掌柜的好手艺。“她将袄子披在身上，九尾狐暗纹在暮色里泛起磷光，“连朱雀大街第三户水井的位置都绣得分毫不差。“
掌柜的扑通跪下，冷汗浸透杭绸直裰：“姑娘明鉴，老儿只是......“
“只是替赤焱族捎个绣样？“姜云霜甩出香囊里的熔岩丝，金线遇风即燃，在青砖地上烧出个狼头图腾，“何将军没告诉您，我最爱拆人针脚？“
裴氏突然将清单拍在防图上：“这袄子领口要放宽半寸。“她捏着绣娘颤抖的手在图纸上画圈，“霜儿爱往怀里塞火铳，窄了要蹭掉漆的。“
暮色渐浓时，姜云霜望着牛车上那堆“普通“成衣轻笑。最底下那件银红袄子的夹层里，熔岩丝正沿着她心跳的节奏微微发烫。掌柜的躬身相送，玉佩上的螭龙不知何时少了个爪子——正对应着何玮那枚兵符的缺口。
雨丝忽然变密，姜云霜摸到伞柄里塞着的羊皮卷。展开时，辛夷将军的私印正盖在她白日留在何玮案上的赤焱族地图中央，朱砂批注龙飞凤舞地写着：“九尾狐甚妙，今夜子时熔岩洞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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