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苏凡摇摇头，望着门堂外的雪，懒洋洋的喝着茶。
“不是不需要教，而是没法教，太上皇当初开创李唐，这当皇帝也是头一回，谁教的？”
“当今陛下之前不是太子、不是皇帝的，如今干得也不错，谁教的？”
“哪怕教出一肚子锦绣文章，还能怎样？皇帝需要写文章？诗句写得再好能抵得过开疆拓土、国富民安的大功德？”
李世民仍然想犟嘴一番：“可是那些大儒能教太子做饶道理啊！”
唐苏凡望了一眼非要犟一嘴的李世民，嘴角一挑。
“归根结底，无论太子身份再高，但现在还是个孩子，孩子所谓的学习其实就是模仿，而且是越尊敬谁、佩服谁、喜欢谁，就会去模仿谁~”
“而太子眼中最尊敬、佩服、喜欢的，无疑是皇上和皇后了！”
“可李二偏偏把人家丢在一边让一堆酸儒大夫来教，你自己想想，一个孩儿，他的心思如何认得清？如何觉得父母所做的一切为他好？他会认真学吗？”
“你们自然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今日里孩子有进步，那就很好，值得夸赞，明日里学习不用心，自然就会责罚。”
“而恐怕东宫里面那位太子，呵呵，从到大都在被逼着读~”
“可这样日复一日的高压教学，别太子还是个孩子了，就老李，你，伱这样的大人你也受不了啊！这样下去，不废都得疯！”
“至于其他，呵呵……”
就按照唐苏凡自己的猜想而言，史书中李承乾一把好牌打的稀烂，多半就是幼年少年时期这个心思被积压歪了。
虽然并不排除后面其他那些奸臣贼子的从中作梗，但这起点还是在这儿。
好好一个听话的孩子，不然怎么还会整起了断袖之癖好，想想就刺激啊~
李世民闻言惊愣了，没想到自己平日里给承乾找来几位大儒教习学问，居然还有如此大的弊病在里面！
其中原由确实如此啊——
可转过头设身处地一想，如果是他自己这么被几个大儒逼着背书、写字，他们貌似也坚持不了多久。
还不由得想起当年自己在弘文馆修习读书之时，那时候自己还不是太子呢。
那还不是每日的折腾与不安分？
李世民看着唐苏凡，沉眉道：“不过话回来，那一个皇帝至学儒典那不应当的么？”
唐苏凡撇了撇眉，话都聊开了，那就聊聊呗，反正这大下午的也没啥事儿干。
“不是不学儒学，而是单单儒学其实对于当皇帝屁用不顶，你们看看史上那些有名的皇帝，秦皇汉武哪个不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机敏人物？”
“为啥？因为国与国之间，皇帝与大臣之间，本就是无所不用其极，儒家教的那些所谓堂堂正正，好是好，可放到国与国之间就扯淡了。”
“国与国之间只有赤裸裸的利益关系，就如突厥，大唐强大，他自然跪服，大唐弱，便烧杀抢掠。”
“你跟他谈仁义道德，他跟你直接刀兵相见，那儒学有什么用？”
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几人都不自觉的沉着眉头点零头……
确实如此，国与国之间哪有什么道德可言，就是赤裸裸的吞并、压榨。
“想要当皇帝，堂堂正正确实必不可少，不然显不出我朝上国的威严和气度来！”
“可实际上，又恰恰是儒家看不起的那些鬼蜮手段，才能在国与国的交往当中占到便宜！”
“当皇帝就得学会不要脸和下黑手，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帝王心术也好，杂论百谈也罢，明百姓所需，懂百姓所闻，哪怕走南闯北增长见闻，那也是对一个皇帝十分重要的，哪一个不比专学什么儒学重要？”
李世民也是有些失神的望着门外，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
不过，这子还真是一语中的。
突然就，神思飞敏的李世民延想着唐苏凡的话，突然虎躯一震。
突然想到了……
他的皇兄，李建成。
现在一回想，他那位兄长，当年可不就是干什么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堂堂正正的嘛？
而且不同于他纵横沙场，李建成开口就是之乎者也，挥毫就是锦绣文章，可最终，赢的还是他。
哪怕是他弄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和亲弟弟，他也不得不承认……
之前李建成确实一直没有对他下杀手，给了他羽翼丰满的机会，不然，确实没有玄武门之变了。
如果，他打败了一个李建成，却把自己的孩子教成了另一个翻版的李建成！
那结局——
嘶……
一时间，李世民通过唐苏凡的话瞬间恍然大悟，心骇后怕……
这让他心神俱震，惶惶然不知何往。
但同时他也很庆幸，很后怕——
庆幸能让承乾拜唐苏凡为师，后怕可如若自己的继承人是个如同他大哥一样的君子，那将来会不会也跟他当年一样祸起萧墙？
今日唐苏凡这番看似简单的闲聊之言，却让李世民彻底明白了太多太多……
“而且啊老李，还有一点——”
为了给老李提个醒，唐苏凡还是准备絮叨一句。
李世民神色严肃的道：“你且——”
从刚刚唐苏凡那句呵呵他就知道恐怕这子的话还没有完。
“你且想想，李二今年正值壮年，想要退位，起码还有二三十年，你想想，那个时候，咱太子都已经三四十岁了……”
随后唐苏凡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李世民。
李世民的眼眸猛然睁大，一时间心乱如麻——
唐苏凡这话已经的很直白了。
时间的积累，同样是一个高位者野心的积累。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任何人，也会凭着私心作祟而去揣测。
当李世民将自己放在那个位置细想一番，仍是心头狂骇……
而长孙无忌三个老头也是如梦初醒！
对于唐苏凡这半隐半露的话，思之良久……
不由得后背冷汗淋漓……
跟这子聊点儿，实在太刺激了——
“所以老李，以后你进了官场，别想那么多歪门心思，屁用不顶！”
最后，唐苏凡施施然的坐下，苦口婆心的嘱咐了一句。
当看到几个老头和老李各自震惊的神色，唐苏凡抿嘴一笑。
长孙无忌犹然有些冷汗淋漓，心中暗自思定，回去之后，自己的一些想法必须重新盘算一番。
加上之前唐苏凡的话，长孙无忌可是不敢不信。
简直字字珠玑啊！
李世民眉头紧锁，但又赶紧舒缓，不能让这子看出什么破绽。
随即想了想，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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