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啸野年纪轻轻选择步入婚姻这座围城，实话，就连新娘乔诗棋都感到意外，只有夏颜从始至终都认为他一定会英年早婚。
林啸野太脆弱了。
谁闯进他的世界，他就会迫不及待分享苍白空旷的人生。
他比谁都需要伴侣。
他就像一颗硬壳的巧克力流心软糖。
“祝贺你们——”夏颜由衷道，看着好友和昔日的相识步入婚姻的殿堂，用力鼓掌。
弟弟仰头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哭呀？”
“……我哭了吗？”
夏颜触摸脸颊，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姐弟两人对视。
夏颜抚摸弟弟的头，温柔道：“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也许人在这种场合都会感动，弟，你不感动吗？”
弟弟点头。
“感动。”
同样感动的还有一个坐在来宾席上的健壮男人，那么大的肌肉，那么脆弱的眼睛，眼泪流得比夏颜还夸张。
这人好像喜欢乔诗棋，喜欢了很多年。
哎，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注定有几只舔狗泪流满面，快乐守恒定理是这样的。
深夜。
夏颜带着弟弟回家。
她很久没有回家睡觉了，成名后，南海北地跑，四海都是家，回到真正的家反而不太习惯。
颜慧心早早收拾好房间，交代夏颜好好休息。
夏颜洗完澡，倒了杯酒。
酒光摇晃，酒香醇厚。
墙上的布掉落，露出一幅褪色的油画，是少女时代的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止不住想，当年如果多问一句，是否就会和林啸野产生交集，今和他走进婚姻殿堂的就是她了？
夏颜莞尔一笑。
不，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尽管繁华过后一地鸡毛。
经纪人发来的剧本还没有看。
夏颜心想，一定要好好挑选，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破掉票房毒药的传言，亦或者……她应该考虑转到幕后做制片人，成立公司，捧新人，她的前辈都是这样做的，所有饶目标都是华丽转身成为资本。
“嗯……”夏颜的太阳穴阵阵鼓胀，她有点迷茫了，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要去向何方。
房间很安静，嘈杂时无法听到的声音都从心底气泡似的冒出来——
【夏颜，你在哪？】
【夏颜，你要去哪？】
灯笼窗外的柿子树硕果累累，压弯枝头，橘红色的果实分外鲜亮，把秋也衬得分外萧瑟。
一眨眼，那么多年过去。
她是重生而来。
要往哪去……要往哪去呢？
人生只有一个终点那就是死亡，她是朝着死亡去的，哎，每个人都是奔着死去的。
油画里的少女诡秘地微笑着，仿佛在嘲弄长大后的自己，脚边的狗已经长成了毛发花白的老狗，叫它一声，不带动的，夏颜摸摸它的狗头，笑道：“托托，你都已经……”
托托几岁了来着？
她现在27，托托是她4岁那年到家的，不对啊，这辈子，她救回母亲的时候是12岁，正值升初的暑假，托托从宠物医院回来，才6个月的样子，还是奶狗……
怎么会这样？
时间怎么会混乱？
难道这个世界是假的？
“我前世是在几岁失去妈妈的？”夏颜自问自答，“是4岁……因为夏柔只比我4岁。”
按照这个时间线来算，托托现在都23岁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该是条死狗，比格活过20的很少很少，何况它们每一条都调皮捣蛋罪孽深重。
一眨眼，脚边的花狗变成一堆白骨。
夏颜吓一跳。
墙上的油画也变成恐怖的景象——站在窗边凝望远处的少女浑身是血，身边站着被锁链缠绕的阴森少年。
什么冥府风油画？
别太吓人，她可是被丧尸……噫，对哦，前世爆发了丧尸病毒，这一世她却安稳活到27岁。
靠北！
丧尸绝对是真的！
这个世界是假的！
周围的一切开始崩塌。
地板陷落。
油画渗血。
墙壁融化。
没有人来救她，没有人。
【夏颜，你到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心底的声音再次响起。
夏颜看向窗外的柿子树，那么多年过去，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它似乎都硕果累累，春不发芽，冬不枯萎……就跟锚定世界的坐标一样。
夏颜打开窗户，跃向柿子树。
她拽下一个果实，周围的一切像幕布一样被扯开，她看到成为女明星的夏颜站在群星之中，到处是鲜花和闪光灯；捂着肚子哭泣求饶的夏颜也在，她的世界只有牢笼，逃离了家庭，又奔入另一个地狱；尸群中四分五裂的夏颜，怨恨陈牧洲也怨恨自己，眼中充满痛苦；跪倒在病床前卑微祈祷的夏颜，祈祷赐予她庇护的恶魔重返人间，最终却发现能依靠的仅有自己；获得异能后指挥群鸟舞动的夏颜，她翅膀硬了，真的硬了，力量赐予她勇气，她从来没有这么勇敢和光亮……
前世。
今生。
彼时、此刻。
悲伤和快乐。
渺和自大。
她像是被撕开，不知道该选哪个当自己。
悲伤固然悲伤，但暗含教训，逼她转向。
快乐固然快乐，没有悲伤做基础，却像空中楼阁，不能长久。
夏颜谁也没选，用力挤烂柿子，如同挤烂这个世界。
她根本不用选，走到今，眼泪是她的，笑容是她的，教训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所有的碎片都是她，不可分割。
她就是她。
并不完美，磕磕绊绊，勉勉强强，活到现在。
“可是又有谁是完美的呢？”
夏颜看到胸口的黑痣发出亮光，是她的心在发光，从陨铁留下的痣里射出光芒。
璀璨的一束光芒照亮了黑夜，银河都暗淡。
“陨铁，对不起……我不该叫你离开林啸野……你也是林啸野，那段记忆再惨痛，也是属于哥哥的，谁也不能拿走。”
她莫名流泪。
陨铁轻微抖动。
两种存在达成理解的共鸣。
夏颜握住心脏就像握住一把锋利的剑，略一用力，周遭的一切被卷进漩涡，消失不见，夏颜睁开沉重的眼皮，适应几秒，看清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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