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从尸房壁窗射入屋内，形成粗细不一，浓淡各异的光柱。
趁洗骨之际，王仵作抽换掉草席，重新铺设棉麻白垫，既整洁又兼具吸水性。
特意晾晒了少顷，方才合力检验每块骨骼。
为防遗漏疏忽，王宏负责上半身，沈眉检验下半身。倘发现异常，便互相确认。
她从腿那取走一截胫骨，仰面对准日照。管状骨髓腔清晰可辨，并无骨折或裂缝，远端膨大，足以支撑人体负重。
见没有问题，沈眉心翼翼放落，修长玉指轻点而上，停在三角形的髌骨处，也即常的膝盖。
膝部负责复杂屈伸动作，围绕诸多软骨与韧带，本就薄弱易受伤。
手中骨块虽看似平常，但摸索间明显有钝福
因其仍存在黑灰，并未完全褪去，乌色印记下，透视效果大打折扣。仅凭肉眼很难寻到瑕疵，单从表面看并无凹陷，磨损等痕迹。
无论法医还是仵作，皆秉承宗旨，任何细微疑点都需追查到底。
若像之前验树底枯骨时，使用传统“涂墨法”，用以显现裂纹，黑上加黑反而适得其反。
如此窘境该如何破解？
纵然她掌握最前沿验尸手段，如今身处北宋，也颇有些黔驴技穷。
沈眉眼波流转，望向埋首摆弄头颅的王仵作。万千思绪飞驰而过，突地凭空生出感慨。
以往她总觉得，古人受困于落后时代，一些观念和认识，容易有失偏颇，看不清事物本质。好比用银针试毒，却不知很多时候银变色，并非因为含毒。
这场景就好像你身处高中，反过来做学试卷一样。
可此时此刻，沈眉愈发清晰认识到，自己同样难逃时代局限。
她学的验尸手法，多数依靠先进仪器，做分析与鉴定。一旦拿掉辅助设备，就难以想到如何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为死者洗冤昭雪。
沈眉苦笑连连，索性诚心求问。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独自考虑问题难免有盲区，共同出谋划策则显高明。
“王前辈，你可有法子验明此处？”她完恭敬递去骨块。
“老夫先看看。”王宏素来稳重，接过来后径直沉默，只将它前后翻转，眯眼打量
“砰砰”食指弯曲轻敲几下，其声脆质，丝毫不闻闷响。
他施施然迈步，把尸骸左髌骨一并拿至掌心。
比起其他骨骼的滑腻，这两处表面的确过于粗糙。
“恐是有肉眼难察细微损伤。”王宏稍作犹豫，逐开口吩咐道，“问衙役取一团新絮来。”
沈眉听闻眼前一亮，忙不迭照办。
不同于旧棉打结成绺，这新棉絮好似云朵般，端是蓬松柔软。
此法名唤作“擦骨法”，用新棉于骨上拂拭，若顺滑流畅，表明骨骼完好无损。一旦有细丝牵挂，则必有损伤。
她手脚利索，将尸骨全部擦拭后，得出如下结论。
死者膝盖隐有裂缝，未见血荫，明此伤乃死后形成。最为重要的是，头颅耳后位置有一尖孔，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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