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仇恨（二）
斡勒巴谆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露思索，眼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计划当中，暗杀元吉，挑拨元家与陈庆文的关系，随后一步一步瓦解敌人，从而利用大势逼迫敌人就范。
此时他犹如一位掌棋人，控制着开封城一切的发展动向。
或许在世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个整日游手好闲，酒池肉林地昏官，但是百姓们都不知道，若是真的昏庸无能，皇帝又怎会将开封府放心交由他来管辖。
障眼法罢了。
一个个自诩聪明过人，到头来反而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久经官场的他早已适应这些。
与他同样有城府的元奉，此时也并未开口，尽管大家都知道元奉的孙儿刚死，情绪肯定大为不稳，爆发只是时间上的事情。
终于，元奉忍不住怒意，开口道：“我孙儿死了……”
斡勒巴谆闻言，“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震惊。
“怎么可能？！”
元奉看着斡勒巴谆过于做作的表情，冷哼道：“别装！你肯定知道了！”
既然被对方知晓，斡勒巴谆便摊开双手，道：“你孙儿的死跟我没有关系，你知道的，在这时候，你站在谁那边，也便能预示着兰亭诗会的结果；
再者，我是开封府尹，有责任保护城中百姓，没有任何理由杀了你孙儿。”
“你知道，我儿在北边抗击蒙儿，若是真的是你们杀的，他回来断然饶不了你们。”
元奉言语中透着浓浓地威胁。
他很少提起儿子，本就是德高望重的文人，若是整日将功名挂在嘴边，难免会生沽名钓誉的杂谈。
然而此时却是提了出来，足以证明元吉的死已经让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再也感觉不到来自家族势力的安全感了。
斡勒巴谆连忙拱手，俨然一副受了诬陷的委屈模样。
“我对敬山先生的敬仰日月可鉴，又怎会命人杀了您疼爱的孙子呢？”
“哼！”
元奉冷哼道：“我且问你，能否杀了那苏浩？”
斡勒巴谆答道：“苏浩不是已经死了么？一个死人难道你还要他再死一次？”
听到这些回答，元奉已然开始发怒，一拍桌子，喝道：“别在我面前装了！告诉我能否杀了苏浩？”
斡勒巴谆低下思忖许久，好似下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道：
“能杀，但是……”
“但是什么？”
“必须在兰亭诗会之后，只要赵宋在世人面前丢了脸面，那苏浩我帮你杀。”斡勒巴谆严肃道。
元奉一时正在气头，也没有过多思考，道：“我要他现在就死！”
斡勒巴谆则是正色道：“敬山先生，自从金、宋议和之后，虽是赵宋称臣，每年岁贡不断，金银细软无数，但是仍是觉得弱宋不配拥有这些，时时刻刻觉得屈尊与赵宋议和，这种想法不仅庙堂存在，民间更是不少。”
他起身指着西南面，道：“且看你们白鹿书院，莘莘学子逐年增多，但无一例外皆是对赵宋抱有极大成见，不错，您能做到圣人之境，但是绝大多数仍是蝇营狗苟之辈，也正是因此兰亭诗会才会如此受到朝廷重视，然而……”
元奉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话来。
斡勒巴谆接着道：“我早就派人将鸿福客栈围起，只要一声令下，管他是谁都会在顷刻之间灰飞烟灭，而我却迟迟不肯动手……敬山先生可曾听闻一成语？”
元奉缓缓道：“杀人诛心？”
斡勒巴谆拱手道：“正是，如今赵宋仍留有锐气，必须要趁此机会挫一下他们锐气，不过话又回来，我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要敬山先生要求现在就杀了那细作，我便按您意思去做，来人……”
巴尔赞犹如早已等候多时那般，话音未落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在。”
“敬山先生想让那细作死，你就多派些人，将鸿福客栈的那群细作一网打尽吧，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斡勒巴谆偏过头，紧紧盯着元奉脸上的表情。
巴尔赞领了命令，略微拱手后准备离去。
“慢着！”
元奉喝道，叫住了巴尔赞。
巴尔赞不解，拱手问道：“敬山先生有何指教？”
元奉低沉着嗓音道：“算了，就留那子多活些时日吧。”
闻言，斡勒巴谆嘴角悄悄扬起，眯缝着眼睛道：“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审时度势的敬山先生。”
“但我也不会如他所愿，他们不是扬言要去兰亭诗会吗？届时我倒要看看他这条虾米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好！敬山先生早就该当如此，你、我皆是金人，而那些细作都是宋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府尹所言极是……”
……
这夜里，鸿福客栈外面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眼神凌厉，凭着完颜氏之名呵退想要阻拦的官兵。
他站在鸿福客栈的院子里，朝着里面大声吼道：“陈庆文，你有种的就给我出来！”
又是一阵谩骂之后，陈庆文的身影终于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人正是完颜宗弼之子完颜亨。
本是完颜将军不准完颜亨找到鸿福客栈，然而他终是忍不住丧子之痛，趁夜赶了过来。
“自景开山一别之后，你、我可是有些时日没有相见了！”完颜亨冷冷道：“你杀了我那么多的手下，更是杀了我儿子，你子好大的胆子！”
陈庆文冷漠看了一眼，道：“若是你们不主动来杀我们，又怎会发生这些事情，如今杀了便是杀了，现在你也杀不得我！”
完颜亨表情阴郁，咬牙切齿道：“狂妄，我看你还有几日可活！”
“聒噪！”陈庆文掏了掏耳朵，不屑地道：“你要有什么事就直接，没事我就回去了。”
“我是来告诉你，你们跑不掉的，乖乖受死！”
“哪里来的犬吠？！”
“你！”
完颜亨终是克制住杀心，狠狠道：
“你们都要为克儿的死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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