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点零头，走到案前翻出一卷竹简，展开道：
“陈霸先是南陈的开国皇帝。他起于微末，早年也是行伍出身，凭着战功一步步崛起。
“他在位期间政治清明，整顿吏治，减免赋税，算得上是南北朝时期难得的贤明君主。
“史书中他‘身长七尺五寸，日角龙颜，垂手过膝’，与你描述的那黑袍鬼将相貌几乎吻合。”
我怔在原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难怪初见陈兴国时，便觉得他身上有股莫名的帝王威仪，原来竟是南陈开国皇帝陈霸先！
只是，为何他会自称“陈兴国”？是死后轮回忘却了本名，还是有意隐瞒？
“南北朝……南陈……”
我喃喃道：“如此来，他生前本就是帝王之才，难怪能在乱军之中稳住黑袍阴兵，用兵如此老辣。”
魏征合上竹简，眼神凝重。
“若真是他，那此鬼将绝非池中之物。归墟之渊竟藏着这样的人物，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只是他为何会沦落至此，又为何改名换姓……这些都得弄清楚才能放心用他。”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
“多谢三哥提醒，我想，我心里已经有数了。”
看来陈兴国这步棋，比我想象中更复杂，也更关键。
这位南陈开国皇帝，究竟会在这场地府之乱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他究竟是不是恶灵鬼王黄飞豹派出的奸细？！
我悄悄离开楚魂沟大营，翻身上了一匹幽冥骨马，挥鞭疾驰，朝着楚魂关赶去。
夜色如墨，骨马的蹄声在寂静的官道上格外清晰，带着一股急切的节奏。
来到楚魂关下，我不等守城阴兵盘问，直接将黄飞虎给的令牌丢了过去。
守城阴兵见是东岳帝君黄飞虎的令牌，不敢阻拦，连忙打开关卡。我策马冲进关内，直奔黑袍阴兵隐藏的密林。
刚踏入密林边缘，四周便传来异动，四个黑袍阴兵迅速围了上来，手中骨矛直指我周身要害。
“放肆！”
我低喝一声，周身煞气骤然散开。
“我乃归墟之主，叫你们的将军陈兴国出来答话！”
那四个阴兵对视一眼，虽仍有警惕，却不敢再妄动，其中一人转身快步走入密林深处。
不多时，陈兴国快步走了出来，见到我，立刻单膝跪地。
“末将陈兴国，拜见归墟之王。”
我看着他低头的模样，心中念头翻腾，突然冷哼一声，厉声喝道：
“来人，把陈兴国给我拿下！”
几个黑袍闻言虽然有些犹豫，却还是有所动作。
黑袍阴兵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有此变故。
但见我神色威严，又是归墟之主的身份，迟疑片刻后，还是硬着头皮提起兵器，将陈兴国按住。
陈兴国被按得踉跄了一下，猛然抬头，眼中满是愕然与不解，急声道：
“末将无罪！不知属下何处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明示！”
“住口！”
我上前一步，声音冷冽如冰。
“还敢替自己辩解无罪？我该叫你什么名字呢？啊！
“是黑袍鬼将陈兴国，还是南陈先主陈霸先！”
“陈霸先”三个字出口，陈兴国的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愣住了。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恍惚，仿佛沉入了遥远的回忆，那些被遗忘的岁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片刻后，他眼中泛起泪光，先前的镇定与坚毅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沧桑与苦涩。
他缓缓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末将……有罪。”
“陈霸先这个名字，”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物是人非的怅然。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记得了。”
密林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按住他的阴兵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这“陈霸先”三字意味着什么，但看陈兴国的反应，便知其中定有大的隐情。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的怒意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位南陈开国皇帝，究竟为何会沦落为归墟之渊的鬼将，又为何要隐姓埋名？
“起来吧。”
我挥了挥手，示意阴兵松开他。
“本王不是来问罪的，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隐瞒身份？”
陈兴国缓缓站起身，拭去眼角的泪，抬头看向我时，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却多了一丝释然。
“主公既已知晓，末将也不敢再瞒。只是此事来话长……”
陈兴国垂眸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早已失去光泽的玉佩，声音带着穿越千年的沙哑。
“主公既知末将本名，想必也已经知晓末将的生平事迹。当年我崩于台城，本应入地府受轮回审判，再重新投胎转世，却不想……”
他抬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地府判官翻看生死簿时，竟发现我名下赢弑君’‘屠城’的污名。那是杨广带领的隋军灭陈后，为证其正统，强行篡改史书所加的罪名！
“当时的五官王虽知史书有误，却忌惮隋帝杨坚背后的道气运，不敢秉公裁决，只好将我打入枉死城，成了无籍孤魂。”
“枉死城内皆是含冤而死的魂魄，日夜受阴火灼烧之苦。
“我在那里苦熬了三百年，直到隋亡唐兴，才有位心怀正义的鬼差偷偷放我逃出。
“可逃出后我已无法再入轮回，因生死簿上我的名字早已被抹去，地间再无‘陈霸先’的容身之处。”
到此处，他自嘲地笑了笑。
“后来漂泊无依，误打误撞之下，闯入归墟之渊。那里虽充斥着孤魂野鬼，却无人知晓南陈旧事，更无人在意我是谁。
“于是，我便隐姓埋名，靠着生前的战阵经验聚拢了些同样无家可归的魂魄，顺势投靠帘时的归墟城主屠野，也算有了个落脚之地。”
“至于为何隐瞒身份……”
他低头看着自己虚化的双手，苦笑一声。
“陈霸先早已是史书上的‘乱臣’，何必再让这个名字污了归墟的浑水？倒不如‘陈兴国’这个名字干净，兴国，兴国，终究是我毕生都未竟的愿啊。”
我望着他眼底深藏的不甘，忽然想起史书中关于陈霸先的记载：
他起于寒微，凭战功定江南，建立南陈后轻徭薄赋、整顿吏治，本是一代贤君，却因王朝短命，功绩被后世刻意淡化，反倒背上诸多污名。
历史，向来是胜利者书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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