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射准备，开始倒计时！”
“十”
舱外，最后一批保障人员撤离的脚步声和指令声早已消失，巨大的发射塔彻底陷入死寂前的紧绷。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透过舱内通讯系统响起，杨安想起了自己最终被确定为本次任务的执行者的时候。
……
“离开地球后，你几乎没有可能重返西南节点城，我们的载人航技术无法支持你重新入轨。即便如此，你还是确定执行本次载人航任务吗？”
军装笔挺的老人认真地问向杨安。
“我确定。”杨安脱口而出。
“好。”老军官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你要尽全力将所能收集到的一切信息发回地面，从火箭升空开始，你的汇报就不能停止。”
“在进入平流层后，你与地面之间的无线电通讯就会彻底失效，你将与地面彻底失联。”
节点城发射过众多实验性质的火箭，但无一例外全都在平流层失去了联系，这也是电磁失序带来的影响。
“一旦你发现通讯失效，从失效时刻的火箭高度开始计算，火箭每上升一千米，你就要将数据打包进入黑匣子，并将其释放。”
虽然电磁失序会影响地面与火箭的双向通讯，但它并不会阻挡从火箭上掉落的信息储存装置——这就是黑匣子，航局的工程师们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实现了火箭与地面的单向通讯。
火箭每上升一千米，就会向地面抛下一个黑匣子，节点城只要找到黑匣子，就能知道对应高度的一切信息。但这个方案仍存在缺陷，一旦飞船越过卡门线，进入太空，那么其释放的黑匣子被节点城回收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将我观测到的信息记录进黑匣子。”
老军官拍了拍杨安的肩膀：“宇宙究竟是什么样子，就拜托你去替人类看看了。失序到底在宇宙中是如何存在的，如果那里真的有真理，我们就算是死也要把它带回来。”
宇宙是否已经完全进入了无序状态，虚空之中是否还有人类的未来……
“当然，如果宇宙给我们的结论是绝望的，也请努力把它送回来吧。”
……
“五”
系统自检的嗡鸣声陡然升高，座椅下方传来沉闷的震动。仪表盘上密密麻麻的指示灯亮起，幽绿、橙黄、赤红的光芒在杨安眼中闪烁。
视野边缘，透过狭的舷窗，能看到发射塔巨大的金属骨架在探照灯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杨安突然想到，若是自己离开，那位经常找自己蹭吃蹭喝的女孩会不会伤心呢？自己给她的三张相纸，她有找到想拍摄的事物了吗？
……
“瞧瞧，蜜汁烤鸡！”
食堂里，杨安从烤箱里抓出托盘，托盘上是被锡纸包裹的烤鸡。眼睛死死盯着烤鸡的女孩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锡纸。
苏苏上手撕下一只鸡腿，边吃边继续着和杨安的话题：“杨安叔，原来你真的懂文学啊，你不是当兵的吗？”
“我还能骗你？”杨安微微笑着，“只不过我确实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我之所以了解文学，还是我的妻子教的。”
“我的妻子是失序纪元前的一位着名文学学者，和我这个大头兵相比，她真的很厉害。”杨安露出回忆的表情：“我为了能和她多有点共同话题，可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当初我在部队的时候总是站夜岗，晚上闲的无聊我就看星星，那荒郊野岭的地方也就星星可以看看了。我退伍后有一次去了趟文博物馆，我和我的妻子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哦，听起来挺浪漫的。”苏苏啃着鸡腿，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她叫余安宁，是个很美好的名字吧。可惜2022年的六月的那晚，她遭受入室抢劫，不幸遇难……”
苏苏放下了鸡腿，呆呆地看着杨安。
“杨安叔……节哀。”
“抱歉，不该和你提这些的。”杨安又给女孩递了个鸡腿，“吃吧，这都是留着给你的。”
……
“三”
身下传来剧烈的震动，无数的记忆在杨安的眼前重新闪过，像是传中的走马灯。
他会成功的，他的终点只会是头顶的那片宇宙。
……
“洛苏，我们真是认识了很久啊。”
“嗯，但我真的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了。”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吧，我们的过去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杨安笑道，“起来我妻子的后事还多亏了你呢。”
“我认识余安宁女士？”洛苏抬了抬眉毛，随意问道。
杨安怔了片刻，嘴张了张，最后只是露出释然的笑容。
“不，你不认识她”
……
“一”
对不起啊，洛苏。
心中抱有愧疚，杨安默默地在心里为那位男壤歉。
一直以来他都将对洛苏的愧疚偿还于苏苏的身上，仿佛对这位女孩越好，他便越能化解心中的愧疚。
你是个了不起的人，你终会走到比我们所有人都远的地方……而我只是想去寻找一个答案。
……
京都文馆
穿着宽松上衣的年轻女性坐在星图的旁边，文望远镜安静地矗立在她的身旁。
余安宁捧着手里的书籍，杨安只是站在一旁提着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友。
虽是出来约会，但余安宁却总是捧着本深奥的学科书籍，完全没有正常情侣该有的互动。
但杨安对垂也毫不在意，他只要站在一旁看着余安宁就足够开心了，相比之下，旁边的文望远镜对杨安来都略显乏味。
就在杨安默默欣赏这一幕时，余安宁毫无征兆地突然开口道：
“杨安，我想去宇宙中见你。”
杨安不知道余安宁这突然一句是什么意思，他只是顺着自己的女朋友继续道：
“也许未来咱们国家的航实力快速发展，就会把你们这样的优秀文学家送上太空参加研究了。”
“你的理解是这样吗？”余安宁的视线离开平台上的文望远镜，转而看向杨安，“我的理解是，我喜欢宇宙，也喜欢你。”
“杨安，我们结婚吧。”
……
“点火！”
束缚火箭最后的机械装置轰然解锁！白色的巨箭挣脱了钢铁巨塔的束缚，没有火焰没有烟尘，眼前的世界骤然颠倒，无际的空成为了杨安脚下的归处。
背后传来巨大的推力，不再是向上的推动，更像是将他从地球的怀抱中狠狠地抛了出去，推向那无垠的宇宙。
强烈的超重感陡然爆发，高耸的箭体向着空极速坠落而去。白色的箭矢承载着人类的疑问、一个男人向着虚空，向着星辰，向着永恒的未知，孤独地坠落而去。
【杨安，我想去宇宙中见你】
安宁，我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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