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的红色保时捷碾过湿漉漉的沥青路，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急促的弧线。
凌晨五点五十八分，她把车钥匙甩给门岗保安时，细高跟在台阶上敲出碎玉般的响——这是她第三次检查公文包搭扣。
律师袍的衬里蹭着臂，带着熨烫过的微温，像林昭昨晚电话里沉得发闷的声音：\"清道夫动了顾轻语，下一个可能是你。\"
律所前台的感应灯随着她推门亮起。
苏绾踩着地毯直奔打印室，发梢还沾着雨珠，在米色西装后襟洇出几星深色。
她抽出U盘插在电脑上，屏幕蓝光映得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文件命名是\"顾轻语人身安全保护申请V3.0\"，最后修改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正是林昭打给她的时刻。
打印机开始嗡鸣时，她摸出手机给助理发消息：\"十分钟内到所里，带密封袋和骑缝章。\"指尖悬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穿深色西装，别戴首饰。\"她望着纸张从出纸口缓缓吐出，墨香混着冷咖啡的苦，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拆迁现场第一次见林昭——那时他缩在人群后做会议记录，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个洞，抬头时眼底却亮得像淬了星火。
\"苏姐。\"助理周抱着文件袋冲进打印室，额头挂着汗，\"区公安分局的地址我查过了，从这儿过去二十分钟，六点半前能到。\"
苏绾抽了张刚印好的《刑事控告函》，指甲在\"破坏电力设施罪\"几个字上划出浅痕：\"送完分局，去政法委、纪委、市局督察处。
每个部门都要签收单，复印件用EmS寄省网信办。\"她把材料分成四份装进不同文件袋，最后一份单独放进鳄鱼皮手包，\"备注栏写'记者维权与舆论监督权保障'，加粗。\"
周抱着文件袋跑出去时，律所落地窗外的色正从墨蓝转向青灰。
苏绾对着玻璃理了理领口，口红是正红色，像要在白纸上盖个醒目的戳。
她拎起手包出门，高跟鞋声撞在空荡的楼道里，忽然想起林昭的\"他们动手了\"——老周那张带着酒气的脸浮现在眼前，王副区长每次调研都要拍他肩膀的模样，此刻倒成了最锋利的刀。
同一时间，顾轻语蹲在楼道转角调整手机角度。
头顶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照得电箱上的撬痕像道狰狞的疤。
她把林昭发来的监控截图贴在胸前，冰凉的相纸贴着皮肤，想起昨晚蹲守时后颈的寒意——那个穿黑夹磕身影凑近电箱时，她的相机快门几乎按得发抖，但镜头始终没抖。
\"三、二、一。\"她对着镜头扯出个淡笑，发梢沾着楼道里的潮气，\"我是《云州时报》顾轻语，现在在自己家楼下。\"她举起电箱照片，指节因用力泛白，\"昨凌晨两点，有人用专业工具撬了这里的电箱。\"手机屏幕映着她泛红的眼尾，\"我只是拍了几张不该拍的照片，他们就想让我闭嘴。\"
视频结尾，她向前半步，镜头里只余下一双清凌凌的眼：\"如果今是我，明会是谁？\"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楼道声控灯\"啪\"地熄灭，黑暗里她摸到口袋里的防狼警报器，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这是林昭上周硬塞给她的，\"记者的笔要硬，命更要金贵\"。
上午九点，林昭站在区长办公室外，看着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推门出来。
她浅蓝色衬衫的第二颗纽扣松着，发尾沾零打印机的碳粉，见着他时眼睛亮了亮：\"《近期公务人员涉法舆情汇总》放在第三页，用便签标了重点。\"
\"辛苦。\"林昭接过她递来的保温杯，柠檬片在蜂蜜水里打着转，\"区长晨会几点开始？\"
\"九点半。\"沈清欢整理着被门挤乱的刘海，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我把舆情报告放在他左手边，离茶杯最近的位置。\"她抬头时，窗外的阳光正穿过她发间的珍珠发夹，在林昭手背投下细碎的光，\"周局今早省妇联转了顾记者的视频，现在网上都在刷'保护记者'。\"
林昭望着她耳后淡青的血管，想起系统推演的\"区长反应路径\"里那个闪烁的\"10:02\"——此刻手表指针正指向九点五十八分。
他喝了口温水，甜津津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像颗定心丸。
十点零一分，区长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张副区长夹着笔记本出来时，脸色比晨会上更青，路过林昭时西装袖蹭过他手背，带着股劣质古龙水的腥。
林昭盯着紧闭的房门，听见里面传来模糊的话声：\"要依法查清，不要护短。\"
公安分局的审讯室里，老周的汗把领口浸成了深灰色。
他盯着桌上的撬锁工具和顾家电路图，喉结动了动：\"我就是帮朋友修电路......\"
\"朋友？\"审讯员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朋友会给你带电击器？
朋友会知道顾记者家的电路布局？\"
老周的指甲抠进椅垫，突然拔高声音：\"王区长上周还要加强社区安全！
我这是......\"
\"停。\"审讯员按下录音笔暂停键，\"你手机里和安衡安保的通话记录，解释一下？\"
同一时间，苏绾坐在律所会客室，盯着电脑里的笔录扫描件。
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点在\"安衡安保调度员\"几个字上，给林昭发消息：\"马前卒，幕后有人。\"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她望见楼下停着辆黑色奥迪，车牌是区政府的——王副区长的车。
林昭盯着手机屏幕，系统界面上\"锁定清道夫指挥节点\"的任务进度条正缓缓跳动。
他摸出沈清欢早上塞给他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凉得发苦。
办公桌上摊着《关于加强重点项目监督协调的请示》，区长的签名还带着油墨香，抄送栏里\"市府办、市纪委、省发改委\"几个字像三把刀，要把\"清道夫\"的影子捅到光里。
深夜十一点，林昭的书房再次亮起冷白光。
系统提示音\"叮\"地响起时，他正把最后一份证据扫描件拖进文件吉—\"【任务完成】奖励：解锁'省级纪检线索直报通道'前置权限。\"他捏了捏发酸的后颈，鼠标光标停在\"直报\"按钮上，像握着根引信。
手机突然震动，是顾轻语发来的监控截图。
画面里，区长办公室的保险柜敞着，文件散了一地，穿保洁制服的人背对着镜头，右手三道疤痕在监控里泛着青。
系统弹窗同时弹出：\"目标人物与'李文远贴身秘书'生物特征匹配度89%。\"
林昭盯着屏幕，喉结动了动。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纱窗落在他手背，照见那道三个月前拆迁现场留下的抓痕——那时他蹲在瓦砾里捡群众的房产证，被情绪激动的老人挠的。
此刻这道疤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他什么。
\"他们开始自保了......\"他对着空气轻声，指尖在\"直报\"按钮上点零，又收回来。
电脑屏幕映着他发亮的眼睛，里面有簇火苗在跳，\"那就把火，烧到省里。\"
书房的挂钟敲响十二下时，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林昭望着窗外远去的车灯，系统界面突然闪过一行字：\"注意：省级通道激活条件已触发。\"他关掉电脑，起身时西装外套滑落在地，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衬衫——那是父亲退休时送他的，领口还留着老肥皂的清香。
月光漫过书桌，照见压在镇纸下的便签纸，上面是沈清欢的字迹：\"昭哥，我整理了省纪委的最新通报，在第三抽屉。\"字迹边缘洇着淡淡水痕，像滴没擦干净的泪。
林昭弯腰捡起外套，手指触到内侧口袋里的U盘——里面存着顾轻语的视频原片，苏绾的控告函，还有系统生成的证据链图谱。
他望着窗外渐次熄灭的灯火，忽然笑了。
这笑很浅，却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夜色里荡开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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