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
幽静的书房中，吞咽口水的声音次第响起，包括代善在内的几名鞑子均是神色复杂的盯着颇有些视死如归的范文程。
尤其是坐在上首的代善，更是感受到了一丝由脚底席卷身体全部角落的凉意。
前些年的时候，父汗努尔哈赤便曾屡次训斥他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就连前年当众废黜他\"太子\"之位的时候，也是用了这个理由。
\"范先生的意思是？\"
想清楚前因后果的代善此刻颇有些醍醐灌顶之感，心中的一丝暴戾和火气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一脸真诚的询问道。
眼前的这个汉臣，确实与他见过的那些，手无缚之力且温顺如绵羊的汉人不一样。
\"即刻以镶红旗和正红旗为主力，将抚顺夺回，并擢升在浑河岸边修建碉堡要塞。\"
似是对此早有准备，书房中的范文程脸上没有半点慌乱之色，反倒是淡然自若的分析道。
\"夺回抚顺不难，但为何修建碉堡要塞？\"
\"先生，此为何意？\"
对于重新夺回被官兵控制的抚顺，代善心中有十足的把握，他甚至怀疑官兵其实早已放弃了抚顺，只是派遣了少数岗哨，驻守原地。
毕竟抚顺无险可守，即便官兵倾巢而出，也难以应付同样蓄势待发的八旗勇士们。
\"贝勒爷您也了，老汗已然决定迁都返回赫图阿拉。\"
\"如若老汗返回老寨，国内勇士们必将分散，萨尔浒城届时也将沦为一座孤城。\"
\"大贝勒难道想要在睡梦中，被明廷兵临城下..\"
言罢，范文程便是有些诧异的瞧了一眼脸色涨红的代善，暗道以代善的见识和经验，怎会问出如此浅薄的问题。
\"先生的是..\"
很快，代善厚重的声音便在书房中悠悠响起，但其瞳孔深处也夹杂着些许不屑。
他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皇太极，其麾下的镶红旗儿郎们更不是正八旗的鞑子可以比拟。
假如辽东熊蛮子真的倾巢而出，兵临萨尔浒城，他必然要让熊蛮子知晓，轻敌冒进的下场。
\"听大贝勒您从朝鲜带回了不少俘虏，且先行让他们修筑碉堡要塞。\"
尽管瞧出了代善眼中的不忿，但擅于揣摩人心的范文程却并没有予以点破，而是继续出谋划策。
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估计老汗努尔哈赤也会意识到自身兵力不足的弊端，乃至于逐步提升国内\"降军\"的地位。
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先让这些朝鲜俘虏多修筑几座碉堡要塞，稳固汗国的根基。
毕竟以眼下的形势来观瞧，如今的辽东已然不是女真建奴肆意驰骋，无往而不利的那段岁月了。
辽东官兵在熊廷弼的整饬下，已是恢复了不少元气，乃至于初步拥有了\"复土\"的能力，他们大金也要予以重视。
\"先生的，本贝勒都记下了，还有吗？\"点头应是之后，代善继续发问。
他还真的有些好奇，眼前的汉臣还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贝勒爷可在请示大汗过后，要求朝鲜国君李珲，尽快驱逐驻扎在皮岛之上的明廷参将毛文龙，缓解我大金后方的压力。\"
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范文程这两日可谓是做足了准备，将大金面临的诸多问题，从上到下分析了一遍。
\"先生大才，此计甚妙！\"
短暂的沉默过后，幽静的书房中便响起了豪放的狞笑声，大贝勒代善满脸兴奋，面朝皮岛所在的方向挥舞双拳。
自去年春开始，驻扎在皮岛之上的毛文龙便逐渐成为了他们大金的\"心腹大患\"，时时刻刻都要提防他绕道海上，卷土重来。
前些时日他在朝鲜安州城外按兵不动，除了有保存实力的意思之外，其实也想借机歼灭赶来驰援的毛文龙。
只可惜及至他从朝鲜撤军，理应在第一时间驰援朝鲜的明廷参将毛文龙都没有露面，令他有些大失所望。
既然未能如愿歼灭毛文龙麾下的军队，倒不如将皮球踢给鸭绿江对岸的朝鲜人。
\"除此之外，大贝勒还应主持大局，逼迫漠南草原各部与我大金结盟，并驱逐蒙古大汗林丹巴图尔亲自统率的察哈尔部。\"
\"唯有得到这些蒙古饶支持，我大金才能彻底免去后顾之忧，并削去明廷的一条臂膀。\"
\"蒙古人和明廷之间的互市，必须要强行结束。\"
很快，范文程又提出了一条\"锦囊妙计\"，使得书房中的气氛愈发火热。
漠南草原各部不同于已被老汗努尔哈赤统一的女真，这些蒙古鞑子彼此攻讦，各自为战，与明廷争斗了两百余年，都未能分出个胜负，实力不容觑。
如若大金未能如愿得到蒙古饶支持，也绝不可令其倒向明廷，否则赫图阿拉将永无宁日。
\"范先生，真乃大才也...\"
盯着眼前其貌不扬的范文程，女真大贝勒代善好半才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一脸认真的感慨道。
还好这汉裙向了他们大金，否则他们的处境必然会更加如履薄冰。
\"大贝勒言重了，奴才只想用毕生所学，辅佐大贝勒成就一番霸业。\"迎着代善有些恍惚的眼神，范文程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即一字一句的呼喝道。
\"哦？范先生这是认定本贝勒了？\"
不知怎地，代善并没有因为范文程的吹捧而洋洋得意，反倒是板起了脸，颇为肃穆。
\"奴才斗胆，若是论起治国慰民的本事，四贝勒皇太极远远在您之上。\"
\"但如今辽东局势焦灼不定，汗国人心惶惶，除却大贝勒是众望所归之外，其余热均是难以服众。\"
不过眨眼的功夫，范文程便将心中早已准备的辞宣之于口，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如若今日汗国掌权之人乃是四贝勒皇太极或者三贝勒莽古尔泰，甚至于二贝勒阿敏，他都会叩首臣服。
他臣服的，是这些人手中掌握的权利。
\"最后一个问题，以范先生的本事，若是到了熊蛮子那里..\"未等代善将话完，一直卑躬屈膝的范文程便是厉声将其打断，脸上涌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老汗对奴才有知遇之恩！\"
\"奴才此生只愿为家奴，不做明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范文程虽是不通佛教，但却也想效仿国朝初年的道衍和尚姚广孝，入关擒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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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崩，惠帝立，道衍遂密劝成祖举兵。
《明史·姚广孝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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