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垂落在各处，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开门，爷回来了！”沈秋波用手拍打着门，冲里面叫喊道。
嘎吱一声，门由内而开，迎面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见到沈秋波，老人操着苍老的声音道:“少爷，您回来了，快进来吧。”
“快来人，给少爷送伞。”
“不用了黄伯伯，我爹娘他们呢?”沈秋波贴在老人耳边问道。
“府主正在里堂等你，夫人已经回屋歇着了。”老人笑呵呵地道。
“好，知道了。黄伯伯回房休息吧。”沈秋波示意老人退下，老人连忙鞠躬作揖，颤颤巍巍后退离去。
沈府共分两院。沈秋波正在外院慢慢走着。外院是仆人居住的地方，眼下周围无人，想来已经回房安歇。
在外院前方，有一条长道。雨水顺着长道流入四面草地，长道此刻光滑如镜，朦胧可见地面折射的花草倒影。
沈秋波沿着长道一路走去，走到尽头，便至内院。内院前方，则是里堂。
里堂内，沈重山正卧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身体随着椅子轻轻摇晃。
由于在街上呕吐一番，沈秋波早已清醒。但不知怎地，沈秋波忽然有些心虚，作出晃晃悠悠地姿态，穿过雨水，欲顺着里堂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秋波，回来了啊。”沈重山依旧闭着双眼，淡淡道。
“嗯，跟孙叔叔喝多了，我先回屋睡去，明早再来与爹娘请安。”沈秋波故作口齿不清地道。
“哦?喝了多少?”沈重山睁开双眼，眯眼笑问道。
“大概两杯吧，不记得了。”
“那爹问你，你现在在哪里？”
“当然在家啊，还能在哪儿?”沈秋波脱口而出。
“行了，兔崽子别跟你爹装了。”沈重山起身轻轻踹了一脚沈秋波屁股，一脸玩味的道。
“好吧，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爹。”
既然被沈重山看穿，索性沈秋波就不装了。
“爹还知道，你今一，具体都做了什么。”沈重山似笑非笑的道。
“爹怎么知道如此清楚？”沈秋波脑海里不断回想，突然问道:“是孙叔叔府上那位女子?”
沈重山仰头笑了一声，而后拍了拍双手。
沈秋波正摸不着头脑时，从暗中走出一位女子，女子不是他人，正是孙涛府上的漂亮女子。
之前，沈秋波还想着撮合撮合她与孙叔叔。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那边府上，照顾我孙叔叔吗？”沈秋波皱眉问道。
“奴婢本就是沈府的人呢，不出现在这里，出现在哪里？”该女子眨眨眼，捂着嘴笑道。
“可孙叔叔不是，是我爹派你去照顾他的吗?”沈秋波看着沈重山道。
“奴婢领命照顾孙先生，但同时也要保护少爷。”
“爹！这种伎俩，我都能看出来，孙叔叔看不出来吗？这么做，孙叔叔会寒心的！这分明是监督，哪里是照顾！”沈秋波握紧拳头，语气变得颤抖起来。
“少爷息怒。奴婢只是一介草民，况且，孙先生心里也知道的。”女子连忙施礼，生怕归罪到自己头上。
“秋波，不必动气。是我让铃铛她这么做的。你现在不明白这些，但早晚会明白的。”
沈重山出女子名字，又走到沈秋波身前，弯下腰道:“别辜负爹一片好心。”
“知道了。孙叔叔那边还请铃铛姐姐多加真心照顾。”沈秋波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沈秋波知道不能心急，因为他相信，孙叔叔早晚有一，会告知自己真相。
“少爷不用多虑，这本就是奴婢应当做的。”铃铛心里暗叹，旋即匆匆退去。
“好了，去看看你娘吧，她是最担心你的。”
“对家人，不用伪装自己，明白吗？”
“明白，孩儿告退。”
“等一下！”沈重山叫住沈秋波，低声宽慰道:“不要埋怨爹这么做，但是爹可以保证，你孙叔叔绝对不会受到伤害，明白吗？”
“知道了，爹。刚才是孩儿失态了。”沈秋波弯腰作揖。
“行了，去吧”沈重山一脸柔和的笑道。
“嗯。”
沈秋波闷头前行，沿着里堂顺右而下，想来杨婉萍心里一定非常担忧自己，脚步愈发快了。
杨婉萍的屋子离里堂不远，沈秋波没用多长时间便走到这里。土地里种着杨婉萍心爱的花草，以往都有来往仆人修剪浇水，今日少了他们伺候，多出一分幽静来。
一股花香顺着沈秋波鼻子闯入心脾内，让沈秋波烦堵的内心，也瞬间消减了一半。
沈秋波站在门外轻轻叩门，向内轻喊:“娘，你睡了吗？孩儿回来了。”
“进来吧。”只听杨婉萍语气平静。
沈秋波表情有些诧异，但笑着回道:“孩儿这就进来。”
沈秋波缓缓推开门，发现杨婉萍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巾帕，时不时拿起巾帕，轻轻擦着眼角。
“娘，您这是?”沈秋波察觉到不对劲，走至杨婉萍身旁，蹲下身轻问道。
“我且问你，今日都做了什么？”杨婉萍的眼神中，不允许沈秋波有一丝撒谎的迹象。
沈秋波想到沈重山的嘱咐，双膝下跪，道:“不敢瞒娘，今日一，在跟孙叔叔后面习武。”
“哎。”杨婉萍叹了口气:“终究是长大的鸟儿，管不住了。”
“娘，何必这么。”沈秋波双手搭在杨婉萍腿上，道:“孩儿很想读书，今跟孙叔叔还起这件事呢。”
“谁知道你有没有撒谎。”杨婉萍没好气地道。
“如有撒谎，打雷劈。”沈秋波举起手指，发誓道。
见沈秋波如此，杨婉萍却心疼起来，连忙道:“这混话做什么，娘相信你。”
沈秋波见状，放下手来，拿过巾帕，轻轻替杨婉萍擦干眼角残留的泪水。
“娘，孩儿心里知道，您和爹，都是为我好。倘若我继续惹您二老生气，那就是孩儿不孝啦。”
“孩儿确实愿意读书了，丰富自己的知识，提升自己的眼界，这都是孩儿应该做的。”
“孩儿跟孙叔叔习武，也只是想强身健体，总不能跟文弱书生般，那样以后可找不到媳妇儿，爹和娘也抱不到大胖孙子啦。”
沈秋波拉着杨婉萍的双手，眼中神采飞扬，不见一丝浑浊气。
“就会嘴贫。你看看，出去这一日，晒成黑娃了。”
杨婉萍神情不再忧愁，眼中含着心疼的笑，温柔抚摸着沈秋波脸颊笑道。
“没事的，晒晒太阳，总比一到晚窝在屋子里，要好的多。”沈秋波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确实晒黑不少。
“那也得多注意，以后尽量在树荫底下。”杨婉萍道。
“这么，娘答应孩儿继续习武了？”沈秋波激动问道。
“不答应又能怎么办？不过以后不许回来这么晚了，凡事有个度，我跟你爹，一直在等你。”
“记住了，孩儿以后绝不晚归。”沈秋波内心狂喜。
“还有，以后少喝些酒，你这一进屋来，我就闻到一股酒气。”杨婉萍生不喜酒气，但谁让面前是自己的儿子。
“知道啦，以后少喝些。”沈秋波点头答应。
“嗯，回房歇着吧，外头下着雨，晚上盖厚些。”杨婉萍叮嘱道。
“好，孩儿明白。”沈秋波弯腰拱手，转身朝外走去。
“对了，叫你爹端盆洗脚水进来，娘要泡泡脚。”
“这点事，孩儿做就好了，何必劳烦爹。”
“听娘的，喊你爹就行，他巴不得给我端洗脚水呢。”杨婉萍露出一抹自豪的笑容。
“好，孩儿遵命。”
沈秋波再度作揖拜别杨婉萍，轻轻合上房门退去。
当沈秋波再次回到里堂，发现沈重山已经在椅子上沉沉睡去，盖着自己的外袍，鼾声如雷。
沈秋波不顾雨水，随手摘下一根狗尾巴草，蹑手蹑脚来到沈重山身侧，用狗尾巴草不停地磨蹭沈重山鼻子，沈重山由不得自己控制，难免打出一个大喷嚏，差点一头栽在地上。
“爹，你怎么在堂上睡着了?心着凉。”沈秋波忍住笑，道。
“嗯?我当是谁呢！兔崽子，不去睡觉，跑来折腾你老子！”
沈重山用手搓鼻子止痒，瞪着双眼没好气道。
“倒不是孩儿故意搅扰爹，只是娘发话了，让爹去端洗脚水，娘想泡脚。”沈秋波道。
“哦?这样啊！幸亏你叫醒了我，不然我肯定要揍你！”沈重山笑着起身，外袍也忘记穿，就欲端盆去准备洗脚水。
“爹，等一下！”沈秋波道。
“臭子，怎么了？”沈重山一脸疑惑。
沈秋波走到椅子旁，拿过宽大华丽的外套，走到沈重山身边，将外套披在沈重山身上，道:“外头下着雨呢，气温难免有些凉，外套还是得穿上。”
沈重山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好啊，臭子终于长大了，知道疼爹了。”
“都知子莫若父，其实知父莫如子，也是有道理的。”沈秋波笑着道。
“有道理！赶紧回房歇着吧，你爹要忙正事儿呢！”话音刚落，沈重山就大步迈开，朝外院跑去。
“爹您慢点，心地面滑。”
“没事儿，放心吧！”
沈重山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雨幕郑独留里堂空荡荡，沈秋波简单收拾之后，给沈重山留了一盏蜡烛。
“大雨绵绵不绝，不如回房温习今日所学。”
想到这里，沈秋波沿着里堂往左踱步，很快回到屋内，脱下外套与靴子，盘坐在床上，开始回顾今日所学。
“静心。”
抛开杂念，轻闭双眼。沈秋波逐渐呼吸均匀，身轻心静。
外头滂沱大雨，我自佁然不动。
沈秋波仿佛置身于另一片地间，簇一片祥和景色，春意盎然间，可以看到花满枝头，新叶初现。万物复苏间，听到雏鸟咿呀，虫鸣山谷，流水潺潺，似乎快要忘记了自己。
“这是哪里？竟如此美。”沈秋波环视四周，喃喃自语。
“呵呵，家伙，这是你心中的世界。”一道苍老的声音骤然响彻开来。
“嗯?谁在话？”沈秋波不断用眼光巡视，终是无果。
“不必害怕。家伙，若是不安，这片地可就要坍塌喽。”老者不知在何处，只是呵呵笑道。
沈秋波的视线慢慢扭曲起来，眼前地开始逐渐沦陷。沈秋波示意自己心静，知道老者没有诓骗他，听老者的语气也不像是心存坏念之人。
地渐渐恢复如初，视线也不再扭曲。
“敢问老先生名讳，不妨现身一见。莫不是神仙降世。”
沈秋波拱手对着这片地作揖道。
话语间，老者的身影缓缓凝聚于这片地。只见老者须发皆白，但鹤发童颜，面目红润，精神抖擞。身穿一身洁白无瑕的布袍，更衬得一股神仙气。
“呵呵，老夫无名之人罢了。家伙，你好啊。”老者迎面走来，满面笑容。
“不知老先生有何指教?”沈秋波拱手试问道。
“家伙，莫试探老夫。老夫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你想让老夫指导指导你，是不是?”老者眉飞色舞，打趣道。
“瞒不过老先生，既然老先生能进入这片地，想来一定是武功绝顶，功法通玄。”
“呵呵，谈不上你的这些。老夫只是与你有缘，自然进的来。”
“老夫观你，心湖如春，内心纯粹，倒不是谄媚狡猾之人。否则，也构不出这片地。”
老者不断围绕于沈秋波四周，眼睛上下不停打量着沈秋波道。
“您意思是，这片地是按照我的内心构建?”沈秋波好奇的问道。
“正是，一个饶内心不同，构出的地也就不同。”
“不过，你这……”老者欲言又止。
“我这什么?”沈秋波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老者摆摆手，显然不想谈论下去。
“老先生真是……”沈秋波有些无语。
“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没走到那一步，都是空谈。多了，反而徒增烦恼，影响你的内心。”
“保持现在的内心，你只需做好这件事就行了。”老者捋了捋眉毛，抬眼望向沈秋波道。
“记住了。老先生，您教书吗？”沈秋波拱手笑问。
“此话怎讲?”老者一头雾水，疑惑问道。
“话一股子书本味儿。”沈秋波开玩笑道。
“啧啧，你这家伙，伶牙俐齿，比我更适合教书才是。”老者没好气地瞪了沈秋波一眼道。
沈秋波露出大牙嘿嘿一笑。
“罢了罢了，家伙，有缘再见……”
老者身形凭空消散于地，沈秋波随后睁开双眼，笑着自语道:“这老先生倒是有趣……时间还早，温习一下《心波经》，看看能不能取得二次收获。”
沈秋波坚信，他与那位神秘老者，会再次相遇。
内心偏偏觉得，自己与那老者，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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