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在掌心微微震颤，火光映着叶婉儿的指节泛白。她没动，目光死死锁住庙门缝隙——那道紫雾翻腾的边界后，有什么东西醒了。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庙内传来“咔”的一声脆响，像是琉璃落地碎裂。众人尚未反应，供桌上一尊半尺高的狐狸雕像忽然颤了下，双目陡然亮起金光，瞳孔如熔化的黄金缓缓转动，最终定在人群中的某一点。
赵婆脚下一软，被儿媳死死架住。村民开始后退，脚步杂乱，有人撞到了符火边缘，青蓝火焰猛地窜高，烧得木板“噼啪”作响。
就在这混乱瞬间，一人从侧后方直冲进来，动作干脆利落，几步便越过人群前缘，站定在叶婉儿身侧半步之外。
黑衣男子穿着冲锋衣，拉链半开，袖口磨出细毛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沉得发暗。他盯着那狐狸雕像看了两秒，忽然开口：“你用的七星引魂咒，少画了一道震卦。”
叶婉儿猛地转头。她没话，但右手已滑入袖中，指尖触到一张未启用的镇魂符。
男子依旧看着庙门，“震卦主雷动，缺了它，引魂不成，反倒开了半扇活门。”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现在压的是表层阴气，底下那一层，已经开始反噬了。”
话音未落，庙内金瞳再次微转，这次竟直直对上男子的脸。空气中传来极轻的一声“嗡”，像是某种共鸣。
叶婉儿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知道这咒？”
“不止知道。”男子冷笑，“我还见过因为漏画震卦，把整座山坟掀开的案子。那夜里，三百具尸骨爬出了土。”
他顿了顿，转向她，“你刚才那一手铃诀不错，可符阵根基不稳，撑不过一个时辰。”
叶婉儿盯着他，手指仍卡在符纸边缘。她不信陌生人，尤其不信这种突然冒出来、一口道破术法漏洞的人。但她也不能否认——自她布下符火以来，庙内的气息确实在变化，由静转活，由散转凝，仿佛原本沉睡的东西，正一点点睁开眼。
“你是谁？”她问。
“陈智。”他完，抬头看向庙门，“现在的问题不是我是谁，而是里面那个东西，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睁眼？而且……”他语气微沉，“它刚才看我那一眼，不像认错人。”
叶婉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狐狸雕像依旧立在供桌上，金瞳未熄，嘴角似有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笑，又像只是雕刻本身的纹路扭曲所致。
她忽然想起什么：“你震卦能引雷动之势，镇压深层阴气？那你应该会补。”
“我会。”陈智点头，“但补之前得先确认一件事——这庙里供的，到底是什么？”
两人沉默片刻。风从山脊掠过，吹得斗篷一角翻飞。符火渐渐弱了，青蓝色转为灰白，紫雾趁机向前推进寸许。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个年轻人已经转身想走，却被年长者拦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惊动庙中之物。
就在此时，一个佝偻的身影悄然靠近。憋宝人站在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满脸皱纹挤成一团，嘴唇微微张着，像是想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裤腿，指节发青，眼神不断扫向那狐狸雕像，尤其是那对金瞳。
陈智余光瞥见他，不动声色地移了半步，将叶婉儿与憋宝人之间的视线隔开。
“你打算怎么办？”叶婉儿低声问。
“进不去。”陈智答得干脆，“现在破门等于送祭品进去。但我们得弄清楚它为什么要现身，还迎…”他顿了顿，“它刚才那一眼，是不是真的‘认’出了什么。”
叶婉儿皱眉：“你是，它认识你？”
“或者认识这身衣服。”陈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冲锋衣，“也可能是别的。但我十年前处理过类似案子，地点在北岭，也是狐形物作祟，也是子时睁眼，唯一不同的是——那次的雕像，穿的是民国时期的长衫。”
叶婉儿瞳孔微缩。她没接话，但袖中的符纸已被抽出半寸。
这时，憋宝人忽然踉跄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到。他扶住旁边石碑，呼吸急促，额角渗出冷汗。那狐狸雕像的金瞳竟也随之晃动了一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陈智立刻察觉异样，迅速扫视四周，最后落在憋宝人身上。“他跟这庙有关系。”他低声，“不是简单的村民。”
“我知道。”叶婉儿点头，“但他一直没话。”
“不开口的人，往往知道最多。”陈智往前走了两步，逼近憋宝人，“老哥，你刚才抖了一下，是因为它看你了吗？”
憋宝人猛地摇头，往后退，背抵树干。他嘴巴开合几次，终究没发出声音。
“别逼他。”叶婉儿拦住陈智，“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局面。符火快灭了，得重新布阵。”
“可以。”陈智从怀里摸出一支碳笔，“但我得画震卦，位置必须精准。你负责守外围，一旦有人冲进来或庙里有异动，立刻摇铃。”
叶婉儿迟疑一瞬，点头。
陈智蹲下身，在原符阵边缘的石板上快速勾画。线条刚劲有力，每一笔落下都带着轻微震感，仿佛地面随之共振。当他最后一笔收尾时，整片符阵骤然一亮，青蓝火焰重新燃起，比先前更稳，焰心呈螺旋状向上延伸。
庙内传来一声低鸣，像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声音。狐狸雕像的金瞳收缩了一下，光芒略显黯淡。
“有效。”叶婉儿低声道。
“暂时压制。”陈智站起身，拍了拍手，“但它还在观察我们。特别是……”他看向憋宝人，“它对他有兴趣。”
憋宝人靠在槐树下，身体微微发抖，一只手悄悄伸进怀中，似乎在摸什么东西，却又在即将掏出时猛然停住。
叶婉儿正要再问，忽觉手中铃铛一震。她低头看去，铃舌竟自行摆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叮”声。
她抬眼望向庙门。门缝里的紫雾正在缓慢退缩，如同被无形之力吸回。而那狐狸雕像的金瞳，虽未闭合，却不再转动，只是静静地、冷冷地注视着前方三人。
空气安静下来。
村民没人敢话，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陈智缓缓吐出一口气，转向叶婉儿：“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等亮，自然消散；二是趁它还在‘看’我们的时候，反过来查它一眼。”
“怎么查？”
“找它怕的东西。”他，“所有灵体都有忌讳。它肯露形，明它需要什么。而它需要的，就是它的弱点。”
叶婉儿盯着那雕像，忽然道：“它刚才看你的眼神，不像敌意。”
“也许不是敌意。”陈智声音低沉，“更像是……确认。”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警惕与试探。
就在这时，憋宝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别……别碰供桌上的香炉。”
话音刚落，庙内金瞳猛然一颤，光芒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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