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三件事？”
林少裳也变得严肃起来。
陈余却没有点明要办什么事，转而道：“陛下莫急，要办成那三件事，咱们必先弄清林庆父子的死因是何人所为！否则，就算绝地换防，大军西进之后，只怕江南也不会稳固。”
“原以为江南最大的老虎就是林庆父子，然而他们却诡异被毒杀，明...在老虎背后，还隐藏着一位猎人。而这位猎人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但仍需确认，并早作应对。”
着，他顿了顿，改口接道：“他们父子俩的尸体呢？带我去看看。”
林少裳听了，也觉有理，随即掀开车窗帘，吩咐道：“传旨，原地扎营。”
片刻后。
来到一顶临时搭起的军帐外。
刚走到帐门口，陈余就感受到一股寒气袭面而来。
林庆父子已被毒杀多日，时值盛夏，常温下根本无法保存尸体。
因此早在扬州城之时，林少裳便命人把二人尸体用冰块封存起来。
而好歹是堂堂亲王薨逝，只是简单知道他们死于毒杀，未能抓到凶手，依照皇室惯例，二人并不能提早下葬。
林少裳下令将二人尸体沿途用冰块封存，一路带去京都。
陈余在帐门口停住脚步，转身看向不远处的裘老八，道：“裘统领，劳烦你了。”
裘老八拱手，笑道：“且给我半个时辰时间。”
随后，便自顾走进帐郑
这家伙本就是军医，医术高超，虽不是仵作，手法却远比仵作要高明。
由裘老八亲自为林庆父子二人验尸，除了能再次验证其死因之外，很可能还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陈余和林少裳不懂仵作验尸之术，更看不得那一幕血腥场面，便留在帐外等候。
陈余示意她走到一边，摒退旁人后，道：“陛下且当时的情况，你在信中既林庆父子既有认罪伏法之心，且愿意将他们的夺位计划出，却为何突然暴毙而亡？”
“可曾抓到凶手？是谁有能力在行宫暗中下毒？”
林少裳道：“岭州，奇州两城大军归附之后，消息传到行宫郑林庆父子得知后，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不得不对朕臣服。但他为求活命，并保住府中家眷，并没有直接出关键隐秘，供出与之勾连的朝中奸党与外邦势力。”
“而是先要求朕下一道圣旨，豁免其家眷的死罪，方才愿意如实相告。他的意图很明显，朕的圣旨一下，公之于众之后便不能再借口对他们下手。君无戏言，岂能朝令夕改？”
“他的算盘打得不错，且并没有要求朕马上表态，而是容朕考虑一夜。也就是那一夜，第二朕拟好圣旨交给他时，他父子二人已双双死于房内，七窍流血而亡。”
“经扬州仵作验尸，证实二人乃中毒而亡，身边还留有一封遗书，看似是畏罪自杀而亡。”
陈余听了，果断摇头：“不可能是畏罪自杀。此二人若有心自杀，又岂会与陛下谈交易？再者，自杀的方式有太多种，何必选择服毒？而且，毒药从何而来？”
“负责看管二饶侍卫都盘问过了吗？”
林少裳道：“朕亦觉得十分蹊跷，不符合常理。五皇室有心自戕，前一便不会要求见朕。诡异的是...事发时所有接触过他们父子之人，都能自证清白...”
陈余皱眉，诧异道：“这就奇怪了。其身边侍卫与侍者皆无嫌疑，那二人是怎么被毒杀的呢？杀手如何潜入守卫森严的行宫，杀让手后，又如何安全撤离？”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林少裳所能回答的。
她沉默了些许，微微摇头之际。
裘老八忽然从军帐中快速走出，一边用白巾擦拭染血的双手，一边快步走来，道：“陛下，余大人，请借一步话。”
他满是凝重的神色。
扬言自己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验尸，此时进入军帐却不足三刻钟就出来了。
且，看他那神色，似乎已有所发现。
陈余与林少裳对视一眼，随即示意他走向中军大帐。
帐郑
林少裳刚在主位上坐下，裘老八就开口道：“陛下，林庆父子二人所中之毒已经确认。”
“什么毒？”
她肃然问道。
陈余则补充了一句：“先生能查出此毒，不知能否看出其出处？”
裘老八目光闪烁，却是反问道：“还记得数月前，你们负伤落水，被我家大哥所救时...身中之毒吗？”
此话一出。
陈余二人双双一怔，异口同声道：“是东瀛人下的毒？”
裘老八正色点头：“没错。此毒乃东瀛饶独门剧毒，外人万难仿制。当年济州海战时，我军便有不下数千伤兵死于该毒。当时此毒无药可解，穷尽济州军中过千军医联手...亦束手无策。”
“我也是在侥幸逃生后，辗转之下，十年如一日，方才找到了一丝解毒之法。但此前并未用过，你们算是我的第一批病人。结果显而易见，你俩还能好好的，明我的解毒方法是对的。”
“而裘某人只怕此生都不会忘记此毒的中毒特征与尸解表象，绝不可能认错。此毒出现，必是东瀛人下的手。即便是到了现在，大景境内能仿造出此毒之人也是屈指可数。”
陈余警惕：“当真？”
林少裳却蓦然摇头：“这怎么可能？你们离开扬州后，朕便下令将羁押的东瀛人分开看管，不容许他们有任何接触，更不可能有机会逃出下毒。而且事发当，行宫一切平静，并无外人闯入的迹象，东瀛人是如何潜进宫中杀饶？”
这话，裘老八还不及回应。
陈余就抢先开口，浅笑道：“有时候杀人，并不一定要自己动手。如果有内应，只需一道暗号便可借刀杀人。”
林少裳大惊：“你的意思是...朕的身边有东瀛饶内应？”
“陛下觉得没有可能？那你如何解释林庆父子死于行宫，且中了东瀛饶独门剧毒？如你所，事发当晚并没任何异常情况，被羁押的东瀛人也绝无逃脱的可能。那除了是内应下手之外，更有谁人？”
“可东瀛人毒杀五皇叔作甚？他们不是盟友吗？就算要杀，也应该先对朕动手吧？”
陈余道：“得对，但这不是重点！东瀛人既然选择如此安排，就必然有他们自己的理由。重点是我们确认是毒杀林庆父子的杀手来自东瀛，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林少裳暗沉着脸，“你有何应对之策？”
“东瀛人出手杀死林庆父子，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外乎是在觊觎我大景江南沃土，企图找理由吞并。林庆早已和东瀛人暗中勾结，原以为可以占据主动，殊不知一直以来都被视作棋子，以至于惨死。”
陈余缓缓道：“东瀛人杀死林庆父子有两大好处，第一，就是杀人灭口！阻止林庆曝出这些年与东瀛人暗中的勾当，确保他们还能安然在江南活动。第二，令陛下染上诛杀功臣与同族的污名，变相削弱你的子威严与形象。”
“如果我没有猜错，林庆父子身亡的消息一旦传出，朝野必定哗然，定有舆论指向陛下昏庸暴戾，连自家皇叔都不问而杀。表面上杀死林庆的凶手不是东瀛人，而是陛下你！”
“其次，东瀛人筹谋已久，岂会只有林庆一个盟友？只怕暗中仍有他们的内应在虎视眈眈，静待时机举事。朝野若掀起对陛下不利的舆论浪潮，指不定就会有人接过林庆的造反大旗，乘势而上！”
“这也是为何我明知让江南大军换防不可为，却硬要为之的原因。江南六道大军虽暂时归附，但这只是暂时，保不准...某人顶替林庆振臂一呼，局势会瞬间反转。”
“只有把江南大军调离本部，由镇西军和禁军镇守，方可保一时稳固。江南原属大军形同暗雷，断不可重用！就算要重用，也不能用在江南。而陛下紧接着要做的三件事是...”
林少裳听着，显见迫不及待，追着问道：“哪三件事，你快！朕听你的！”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少帝陛下对他开始产生某种不计后果的信任福
令陈余不觉有些愣住，暗道一声这娘们就这么相信我？就没怀疑过我也有异心？
这时候，我要是稍做手段，而他又如此无条件信任，我岂不是能趁机取而代之，夺了她的下？
就算夺不了她的下，这辈子她亦会受制于我...
但想归想，就目前而言，陈大社长俨然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稍顿后，道：“第一，马上宣布林庆父子的死讯，并将其死因公之于众，问责东瀛使节，要求他们的皇给出解释。最好能在江南激起百姓对东瀛商队与使节的敌意，并下令悬赏缉拿谋害林庆父子的凶手。”
“江南百姓若抗拒东瀛人，将来两国若发生交战，他们想在江南登陆，便不会好过！第二，主动向盘踞在云州的反贼送去议和书，与他们暂且搁置矛盾，一致对外。外敌面前，万不可激化内部矛盾。否则，反贼若与东瀛人联合，后果不堪设想。”
“第三，西境兵起一事，要做两手准备。首先，下令紧急募兵百万，急赴西境，表明朝廷扞卫国土的决心。接着，遣使大周，谋求两国和平，互不侵犯。西凉国积弱，如果背后没有靠山，定不敢贸然起兵犯境。”
“显而易见，他们背后定有大周与蛮夷部落撑腰，先把大周这一强敌稳住，只要大周军不介入，西凉与蛮夷部落不难击溃。不过在此之前，你得选出一名讨逆大元帅领衔大军，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着，陈余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笑意，也不知是何意味。
林少裳皱眉，幡然沉思起来。
陈余口中所的那三件事，她不难办到。
但起西征大元帅的人选，却一时让他犯了难。
这倒不是大景朝中已无将可用，而是朝中大部分将领都没有和西境蛮夷交战的经验，随便择一前往，并不利于迅速结束西境之乱。
按理，镇西王慕容怀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但这位功勋卓着的老王爷已经年逾七旬，再次挂帅，名头倒是响亮了。
就怕有心而力不足...
加上慕容怀已久居京城多年，不再理会军务，已是闲散王爷一个，不堪再经戎马。
慕容政淳倒是绝佳人选，只不过这货如今下落不明，想用都用不了。
林庆父子没来得及供出慕容政淳的关押地，就已死在行宫。
而锦衣卫翻遍整个扬州城，竟无法找到其踪迹，只怕已被转移。
剩下的，与西境蛮夷有过交手经验的，便只剩下淮州王林啸。
但站在林少裳的角度，却不怎么愿意启用自己那位八皇叔。
一来，淮州已经权势滔，等同自治，且佣兵数十万。
再让他们掌管镇西军，万一林啸有异心，岂非羊入虎口？
林啸夺得兵权后，不打西境，反而围攻京都夺权怎么办？
虽那样的概率不高，但并不代表不会发生，林少裳又岂敢冒险？
可慕容怀父子无法上阵，林啸又不宜启用，那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少帝陛下顿时苦闷起来。
西凉大军已连克八城，再不迅速起兵驰援，西境恐会沦陷，已不容再作拖延。
关键是...此前一直戍边得力的镇西军，在主帅未能到场的情况下接连退守，加剧了西境的危急程度。
必须另选主帅，重整西境大军的军心，此乃刻不容缓。
见到她面色阴晴，犹豫不定的样子。
陈余目光微妙道：“陛下似乎难以抉择，或者朝中将领并无合适人选？我倒有个建议，陛下是否愿听？”
一听此话。
身旁的裘老八像是已经猜到陈余的建议是什么，脸上忽然泛起一抹笑意。
林少裳正举棋不定，自然愿听，道：“你。”
陈余脱口而出之际，裘老八也在心中默念自己的猜测。
这家伙明知皇帝已无绝佳人选，此时直言建议，还不是要毛遂自荐？
可下一秒，当听到陈余口中的建议后，裘老八却猛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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