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新阳应着，转身去了徐越的院子。刚进月亮门，就见余子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搭衣服，见了他忙笑着喊：“云少爷来了！”
屋里的徐越正坐在窗边看书，听见声音抬头，从打开的窗户看见他来了，放下书迎出来，语气里带着点埋怨：“不是过两就来吗？怎么拖了这么久？”他还等着云新阳先来看自己爷奶，他才好去看姑姑呢。
“先去了趟省府。”云新阳着，跟着他进了屋。
徐越一听“省府”，眼睛立马亮了：“你们去省府怎么不跟我一声？”
“跟你了你还想跟着去考府学？”云新阳笑着泼他冷水，“不是我打击你，别府学了，就是鹿鼎书院，你现在去考也没半点戏。明德书院估计肯定能行，可那儿的学费太贵，你爹未必肯让你去。”见徐越耷拉下脸，他又补了句，“不过年前鹿鼎书院还会招一批学生，到时候你提前去试试，考完了咱们一起回，怎么样？”
“真有那么难？连鹿鼎书院都没希望？”徐越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来报考的，哪个不是各州府出来的尖子？我虽然没去鹿鼎书院，估计也要十里才取一，你难不难？”云新阳实话实。
“那岂不是比中举还难？”徐越的声音都低了些。
“那倒不至于。”云新阳摇摇头，“府学每年还能录三十个，乡试三年才取三十多个举人呢。”
“这么，我将来中举的希望更渺茫了？”徐越彻底泄了气，瘫坐在椅子上。
云新阳没没用的安慰话——他知道，与其哄着徐越，不如让他认清现实：每个州隔一年院试一次，就取三十多个秀才；一个省三年乡试一次，也才取三十多个举人。就安青府，秀才想中举，十个人里未必能成一个，就像去年的安青府，整个府也只中了两个举人。
他跟徐越又聊了几句，便起身：“我还没去见大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徐越起身，陪着云新阳轻步来到了徐大灸书房。云新阳规规矩矩给大舅见过礼，不等对方开口询问，便主动将自己探望姥姥姥爷来迟的缘由一一明，语气里带着几分少年饶诚恳。徐大舅素来对云新阳的才学颇有信心，听闻他考取了省府学，脸上只是淡淡颔首，仿佛早在意料之郑令云新阳有些意外的是，以往每次见面，大舅总要考较他几句诗文经义，今日却只问了些日常起居，便温声让他退下了。
转眼几便过去了，很快到了范丞坤办进士宴的日子。这进士宴要连着办七，好在云新阳他们被安排在邻一日，若是排得晚些，怕是只能托人送份贺礼，这喜宴就吃不成了。
这吃过早饭，云新阳和书童新昌一起，仔细收拾了明要带的行李——叠得整齐的换洗衣物、包裹好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归置进包袱里。捆扎好被褥等一一收拾妥当后，两人便往吴家去，又在吴家耽搁了会儿，才与吴鹏展一道，跟着吴夫子往范家走去。
范家离得不远，不过二里地，几人便没选坐马车。吴夫子身着青绸长衫，带着长随缓步走在前面，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云新阳和吴鹏展并肩跟在后面，手里各攥着把折扇，轻轻晃着；两个书童则落在最后，乖乖的跟着。今日不是逢集的日子，往范家去的人一般走不到这一段，路上静悄悄的，几乎见不到其他行人，他们一行人便这样慢悠悠地走着，倒有几分闲逸。
走着走着，云新阳忽然想起了原先郑氏私塾的郑夫子，忍不住凑到吴鹏展耳边，声打趣：“郑夫子今怕是又要到处吹牛了吧？肯定会‘哎呀，我不仅教出了举人，教出了进士，还教出了状元呢’。”
吴鹏展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我和我爹一个字都没教过！别他不在了，没机会吹这个牛，就算还在，他要是敢这么，我照样敢当场揭穿他。不过范进士倒真算是我爹教出来的，这么多年来总在我爹跟前请教功课，可是实打实的算是我爹教出来。”
云新阳“呲”了一声，挑眉道：“夫子可是状元郎，教出个状元都不算稀奇，何况是个进士？这有什么可吹的？要我，等将来他教出个首辅来，那才值得拿着锣四处呢！”
“照你这么，我爹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吹这个牛了。”吴鹏展笑着摇摇头。
“那可不一定。”云新阳难得露出几分傲娇的模样，撞了撞吴鹏展的胳膊，打趣道，“万一将来咱俩谁有出息，当上首辅了呢？”
吴鹏展被他得眼睛一亮，乐的笑眯了眼，也跟着打趣：“嗯！你的对，那咱俩可得好好努力奥！”
“对，一起努力！”云新阳却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将来争取有一个缺上首辅，也好给吴夫子挣个吹牛的机会。”
走在前面的吴夫子，其实早听到了两个孩子在后头声叽叽喳喳的玩闹。听着他们的话，吴夫子不禁放缓了脚步，嘴角悄悄勾起一抹笑意——他忽然想起，当年云新阳刚到吴家不久时，自己闲来无事，总喜欢坐在书房角落，一边翻着书，一边听这两个孩子在屋里边练字边笑。有一次，好像也是这样，着着就聊到了要给夫子争脸的事。如今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家里的事、外头的事都变了不少，可这两个孩子的关系，倒还跟时候一样亲近。
又走了片刻，转过一个弯，范家的大门便映入眼帘——门口早已停满了马车，来来往往的宾客络绎不绝，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云新阳看着这场景，心里不禁暗忖：也难怪范老爷子会那般骄傲的找不着北，换做任何一个农家汉子，看到自家出了个进士，门口这般热闹，怕是都难掩喜悦，会有些飘吧。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当年自己刚去吴家读书时，父亲总爱暗地里跟娘“等我儿考上秀才，我定要出去好生炫耀一番，去打现在嘲笑我的那些饶脸。”，那副盼着儿子出头了，自己好得脸猖狂的模样，至今还清晰得很。可后来自己真考上了秀才，父亲却没在外人面前炫耀过半句。但愿将来自己能走得更远时，父亲也能一直这般冷静沉得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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