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明便是大年三十的缘故，今夜的长安已是有了些灯火通明的感觉。
并且，虽宵禁仍在，可每个坊市之内，却热闹万分，各种叫好声，各种欢呼声，还有无数儿童嬉笑欢闹打雪仗的声音，一直不绝！
长安是有宵禁，但，真起来，长安的宵禁也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宵禁，宵禁只是对于坊市而言的半宵禁。
宵禁一到，坊市之间不能再自由流通，可是关上了坊门的坊市内部，不管怎么玩耍，不管怎么闹腾，都不触犯律法。
所以，春节要到了，忙碌了一年的辛苦终于能够在这段时间歇一歇，再加上周围多是从住到大的街坊邻居，亲朋几乎大多都是在同一坊市内。
如此，长安的夜晚，就算有宵禁，也仍旧热闹的厉害。
狗叫声似乎都被鼎沸的人声给压了下去。
不过，在每一个坊市外的街道上，却是一道人影都见不到，压抑死寂的厉害。
和两侧内那喧哗而又热闹的坊市，形成了鲜明对比。
笃笃笃······
忽然，只有寒风吹过的宽阔朱雀大街上，有一队巡卫走过，听着两侧那属于过年的热闹，他们只能狠狠朝双手吐口气。
可这热气刚出来，还都没有落到手上呐，就又是被寒风带着散了。
能传到了手上的热气，可以是少之又少。
巡卫将士们的心情都很低落，但，并不仅仅只是因为春节这个阖家团圆自己却还要在这里值守的缘故。
毕竟，干了这一行，这些事早都是能遇见的。
更别平日里自己恨不得耀武扬威大半年，这冬日，怎么也能熬过去，只是，今年的冬，总感觉额外的难受。
“头！听今，北山县纺织作坊又出售了两万余套棉衣棉服，把昨的万余套加起来，足足有三万多套了，东宫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
“是啊头，三万套啊，但凡分给咱们一半，咱们巡卫兄弟们，都不会那么难受了，奶奶的，你们见吴海他们那一队了吗？听在昨，他们手快各自抢了一套，现在值夜的时候，那叫一个舒坦。”
“曲江坊那边，好像一点动静还都没有，我有个远房亲戚就在曲江坊纺织作坊当吏，这么多也是杳无音信，按道理，东宫那边不应该啊。这样的关闭式生产，难道还比不上北山县？”
“就是的啊，前几，我这耳朵里听得全都是秦川侯这一次要输惨了，还什么东宫要趁机强势崛起，格老子，咋回事？怎么突然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啊。”
“东宫也是，好好的纺织作坊，本就是人家秦川侯一直张罗的，他们突然插手·······插手也就插手了！咱也都不什么，可不能把军用棉衣的生产资格抢走，最后却生产不出来啊，苦得倒不是他们，是咱们兄弟们啊。”
“谁不是啊，如果没有东宫，纺织作坊一直还都是侯爷负责，估摸着咱们早就更换上棉衣棉服了，也不至于现在冻得跟孙子样。”
“·········”
队伍里，抱怨的声音此起彼伏。
将士们也是人。
将士们也有脾气。
今日那两万套棉衣棉服的出售，可以又是狠狠刺激了他们一下子。
大春节的，让他们值守巡逻，也就算了，这是自己的本职， 谁都不出来什么，可明明·······可明明自己不用那么辛苦，也不用被冻得如此凄惨！
这个还要巡逻值守，本就难熬，现在，更是难熬了。
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本该不用如此难受。
如此，心里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
自然，这一切的矛头，也都被将士们对准了东宫。
毕竟，这件事的当事者，也就北山县和东宫，现在人家负责民用的北山县完成的无比出色，他们能把这一切怪到北山县头上去？怪人家完成的太出色？怪人家不给自己棉衣棉服？！！！
笑话，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事，和北山县一点关系都没有，东宫的无能，曲江坊的无能，是所有将士的共识。
“好了，别话了！”
“前面又有队伍过来了。”
“不然，就你们的这些话，都够罪名拉出去打三十板子！”
巡城校尉低喝道。
顿时，队伍安静下来。
迎面走来的队伍，是金吾卫。
这支巡城将士立马站直了身子。
夜巡长安的，有三支力量，一是京兆府的巡城卫兵，二是分别隶属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三便是金吾卫了。
而毫无疑问，金吾卫地位最高！
“是葛校尉？”金吾卫路过时，有人突然出声。
那巡城校尉立马抱拳：“正是！老兄是······华校尉？”
大家一起巡逻，不免就会碰到，多多少少相熟。
“哈哈哈·······这么巧！这么冷的， 可穿棉衣了？”金吾卫校尉寒暄。
巡城校尉苦笑一声：“今日兄弟们都在营中，不知发售，听到消息的时候，早就卖空了。”
“嘿！葛校尉，那就不好意思了，兄弟们人手一件！奶奶的，你是不知道，今日我们强的时候，肠子都快要被挤出来了！不过不得不，这棉衣着实舒服啊！一点风都灌不进来，这绕了一圈，甚至还都出汗了。”金吾卫校尉哈哈大笑：“好了，既然你们没穿棉衣，就别多话了，免得多泄了不多的暖意！告辞！”
“别······别过！”巡城校尉讪讪的抱了抱拳。
目送金吾卫离去，然后，这巡城校尉狠狠的在地上啐了一口，紧紧咬了下牙，低喝道：“走！”
“头， 不至于吧！华校尉还请过咱们喝过酒呐。”
“娘的，你以为老子啐的是老华？”
“啊？头，那你········”
“闭嘴！老子心里烦，娘的，没有没有金刚钻，非揽瓷器活，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冻死老子了，跑起来！”
“诺！”
顿时，寂静的朱雀大街，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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