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暖的手掌抚在腰间，绮梦一惊，以为袁荣去而复返，忙回头望去。
原来是若菱，她温柔地看着自己。绮梦不知心底是失望还是庆幸，抑或是害怕。有些犹疑地叫了一声：“若菱。
若菱点点头，将锦被拉到她颈下，遮住那些暧昧的潮红。“你们两姐妹后世一直纠缠不休，当初我其实不赞同缀画将你带回来。”
绮梦心底一沉，到现在，自己依然还是个外人。
若菱却知她在想什么，并不安慰，只是继续：“这是事实，她比你早来这边，且是婴儿时就被缀画抚养，自然比你更适应遗梦坊的生活。但你已经懵懂，知道自己并不是这里本生，所以总会心里存有芥蒂。所以我当初其实想另外寻一和睦无子之家，也好让你享一享伦之乐，也好过总是在这里轮回不得解脱。“
绮梦的心慢慢沉静下来，若菱自对她就亲近，嫣然因为这份偏爱，总会吵闹一些。后世的记忆，并不是很清晰，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于这世上走了十遭，总是不得解脱，不知原委如何？只得重新溯源回流，重新倒退再走上一遍，也好找出症结，了却几人纠葛。
“缀画却，如果那么容易便可脱离，我们这遗梦坊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这里这么多失心的女人，从没有哪一个像你一般反复入世却不得解脱。她总是，也许你就是那个机缘，等你解脱，我们也就可以离开这里，再不用受轮回之苦了。“
“我不知道…”绮梦眼神呆滞，喃喃自语，“一颗心总是不受控制。”
“如果那么容易，还受着轮回之苦做什么？其实嫣然于你，并不是陌生姐妹，你亦把她视为至亲之人，所以才会这样两难。“
若菱这几句话直接敲在她心上，她终于忍不住，平若菱怀中放声大哭。这一哭昏黑地，将心中积累十数年的委屈全都吐了个干净。若菱任由她发泄完，才掖好锦被，抚着秀发哄她如睡。
“一颗心不知该放在哪里？只要弄不清楚这个，她就会一直在这里出入。“窗外响起低语。
“锦鲤，你也幻化成形了，这遗梦坊的姐妹还要你支持一二，缀画走之前过，要你多费些心。“若菱对那抹红影低语。
“嗯，晓得了。“水花声响起，锦鲤摆一摆尾巴游开。
不知睡了多久，绮梦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还漆黑一片，远处传来吵嚷声。她眨眨眼儿，后脑紧紧地发疼，努力集中精神，仿佛是呱唧和青的声音。
绮梦很少见青争吵，有些不解，挣扎坐起，就着茶碗喝了一口冷茶。冰凉的茶水落入肚中，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才清醒过来，披起外衣推门而出。呱唧已与青吵到门前，一个要闯，一个拼命拦着。
“怎么了？”她皱皱眉问道。
“嫣然死了，溺水，就在回家来的泗水桥。”呱唧一个拦截不成，青已然冲口而出。
“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这一定是在做梦，她才完，就扶着门框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边看得紧，嫣然给我传信，叫我去救她。可是才出门，就有衙役来报，嫣然已经溺水死了，是昨夜出的意外，现在尸首已经被接回袁家了……”
苦…好苦，没完没了。绮梦每每挣扎不休，“让我飘走吧，不要再管我。”她总是喃喃低诉，可是身边人就是不放弃，总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把抓起她灌下那些苦涩的药水。
“绮梦…绮梦——”尖锐的呼声总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她睁开眼，室内漆黑如墨，身周全是苦涩的汤药味。
“绮梦——”尖锐的控诉再次响起，她艰难地闭闭眼睛，再睁开，没有人。可是嫣然的声音总在耳边响起，她知道，这是因为嫣然不甘心，不甘心就此离去，恐怕要一直纠缠不休了。
门板轻响，有人走了进来，脚步轻柔，落地有力。她知道是谁，闭上眼睛懒理。
一声长长的叹息，惯常低沉的嗓音响起：“没有了爱情和亲情，总还是要吃饭的吧。”
绮梦一动不动，懒理一切人和物。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了？”
“绮梦——“凄厉的声音一直就在耳边，她闭上眼，能闻到那苦涩药味中混杂这嫣然的水草气息，飘散不去，一直萦绕。
“前面一切正常，不过红木很久没开过了，有很多老顾客都在等着，你的贪婪瓶很久没人投喂，已经有点干瘪了。“
尖锐的呼号响过，盖过了一切声音，绮梦闭上眼，一片血红，她只能睁着眼，可是却没有焦点，毫无所动。
“若菱你身体上没有毛病，主要是心病，如果还是这样不吃不喝，恐怕熬不过这个冬。“
朝暮停下来，看着窗外飘飞的雪碴子，“今年雪下得可真早。“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朝暮缓步走到桌旁，点燃一盏烛灯，暖黄的光线散开，屋内总算有零生气。他看着一动不动的绮梦，突然冷冷一笑：”既然你要求死，不如听完这个故事，仔仔细细地去听，听完再死！“
他挑高了嗓音，许是屋内很久没有人高声话了，绮梦的眼球微微转了一下，扭过脸来，茫然地看着他。
“很好。“朝暮直直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开始起：“嫣然的死不是意外，你好好想一想，才刚要报官，那边看得死死的，怎么可能半夜跑出来？即便跑出来，那么大的人，这么熟悉的路，十几年都没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跌落河里？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还有你们遗梦坊出来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死了？别忘了嫣然可是与这些非饶…”他顿一顿，看向窗外一抹红色的身影，继续道：“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幻化之术都没有？据袁家才请了一个道士，嫣然死的前一夜到的。”
绮梦的脸开始抽搐，朝暮满意地看着这一切，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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