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善也急，但他腿脚没人家快，才奔出院子，还没绕过竹廊，裘虎又迎面撞了回来，眼睛差点儿和眉毛飞到一块儿去：
“开了，果然开了！”
这一声仰长啸像在杜善耳边炸了个雷，让他下意识捂住耳朵：“知道了知道了，有信儿了就好。”
那池子里其实有两朵特殊的莲花，称作并蒂金莲，是仰善商会收来的奇物，贺灵川特地让人种在这个池子里。
早在出海之前，他就与得力干将约定，第一朵金莲盛开就意味着颠倒海之战结束！
“不不！”裘虎拿出一朵金色莲瓣，指着上面的蝇头字：
“快看！”
他杀人从不手抖，但现在指尖竟然发颤，因为莲瓣上是这五个字：
“吾杀妙湛！”
金莲花的盛开只是传递一个讯号，最多也就登载这点儿字，但杜善一看，也觉气血直冲脑门儿，一阵眩晕。
贺灵川，颠倒海之战不仅已经结束，妙湛还死在他手中，死在他贺灵川手中！
他有点儿不敢置信，但贺灵川从来言出必成，大事上不假话。
杜善自来巨鹿港就日思夜盼，等着这个讯号。他也期盼过贺灵川在这场大战中能有所建树，但那可是世间最可怕的战场！
理智一遍又一遍告诉他，贺灵川只要能活着出来，就是大胜！
所谓不成仁，便成龙。
谁知道，谁知道，这结果比他期待的还要好上一百倍！
裘虎嗓子发干，声音差点挤不出来：“主公和杜先生策划那么久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
“九幽大帝入世，诛杀妙湛！”杜善仰大笑，“妙啊，大妙！还有什么样的开场，能比这震撼人心的消息更劲爆！”
想到接下来就要发生的事，杜善就心潮澎湃。
他就知道，投奔贺灵川是个正确无比的决定！
但现在，他要加个即兴发挥：“附近规模最大、香火最旺的妙湛神庙，在哪里？”
裘虎答得很快：“在麦丘，离这里大概四十里吧，是整个闪金西部的妙湛主庙。无论我哪一次经过都是香火旺盛，很多信徒挤不进庙里，在外头就开始跪了，一跪就是一整晚。”
妙湛在闪金平原神庙林立，但主庙级别的庙宇有三个，闪金西部的麦丘一个，闪金中南部的爻国一个，闪金中北部还有一个。
为什么东部和北部没有？蛮荒之地人太少。
“麦丘的女神庙规模最大，却抠门得要死，欠仰善的几笔货款都拖了三四个月！”
仰善商会在闪金中西部都可以横着走，地方势力都不太愿意惹它，可它唯独要给女神庙几分薄面。
妙湛神，在闪金平原可是主神，是一家独大、至高无上的大神！
打着这个旗号，女神庙的庙侍们可没少中饱私囊、不干人事。
当然从此刻起，那都是过去式了。
杜善一笑，大牙白森森地：“好，那就它了。我有个主意，包准能让计划的开场效果更好，不过你能请得动朱二娘么？”
一个月前，仰善群岛的妖怪们就已经抵达巨鹿港，包括朱二娘和它的子孙，还有今晚可以派上大用场的——
裘虎点零头：“当然。”
仰善的盘丝岛闲人免近，但他时常带着船队去进货，和朱二娘可熟了。就连蜘蛛们瞧见他，都会自动让路。
裘虎去找朱二娘的时候，杜善也亲自赶往港口的弹香居。
此时的巨鹿港早就不是从前的破败模样，因为商业和物流无比繁忙，新客栈、新酒楼、新馆坊如雨后春笋。这弹香居就是上月才开的好地方，客人们洗去风尘仆仆，还能顺点薰点温香。
杜善走进大门，开口就是一句：“带我去找老傅。”
于是有个漂亮女子带他往后弄行去，大门边上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向他行了一礼，又坐回原位。
花巷里飘着脂粉和潮汽，杜善走进一个单门独院的青瓦房，噔噔噔上楼，撩开细软的帐子，然后用力拍了两下巴掌：
“老傅，醒醒。”
躺在榻上的，正是傅留山。
他还没动作，左拥右抱的两个年轻姑娘先起身，披上衣服出去了。
一转眼，屋里就剩他们两人。
傅留山眼睛才睁开一条缝，瞥了杜善一眼：“怎么跑我这里赶人？”
杜善还在院外，他就听见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
“才刚黑，你就睡下了？”
“年纪大了，这不得抓紧生个儿子？”傅留山打了个呵欠。他得承认，自己被收编之后就腐化了，堕落了，骨头都不像从前那么硬了。
唉，色是刮骨钢刀啊，越刮骨头越松。他慢吞吞起身：
“是贺老板出关了吗？看你这么风风火火。”
杜善一向是智珠在握、老神哉哉的模样，能让他差点跑丢一只鞋，那多半是他们密谋的大事儿有着落了。
傅留山挥手先扔了个结界出来，免得被外人听去了秘密。
“何止！”杜善目光炯炯，“妙湛死了，就死在贺东家手里！”
傅留山的腰板突然利索了，蹭地一下坐直：
“诶？你啥？”
样，先前还搁这装什么不紧不慢？杜善挑眉道：“东家传讯，保真无疑。”
贺灵川的话，仰善内部没人会置疑。
“我的！”傅留山一思考就眼神乱飞，“我滴个乖乖，不得了哟！啧啧啧，你知道这消息能掀翻多少人？”
“知道，所以我才赶来找你。”杜善笑容一收，“把你写好的本子拿出来，快改，现在就改！”
傅留山掀被坐起，光着脚就跑到外间。
这里是个书房，有书桌有簿子，有文房四宝——他常常在这里写本子。
当然，最重要的本子不会放在案头，而是藏在他的储物戒里。
他早就为今日写好了本子，大概有四五个版本，要分别应对不同的结局。但没有一版是这么疯狂的！
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傅留山一边吐槽一边笑容满面，打亮桌上的荧光孢子。
“半个时辰内，第一版就得改好。”杜善交代他，“我去找人来誊写。明早之前，所有书人都要背熟！”
“知道啦！”傅留山不耐烦地挥挥手，吐两口唾沫就开始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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