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老姐姐妹子,今儿咱唠点后汉年间的膈应事儿!
我姓郭,街坊都喊我郭三娘,在汴梁城胭脂巷开了二十年铺子。
您问为啥能开这么久?嘿,我家祖传的胭脂方子比别家红得正!
可就是这红得正的方子,差点儿让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
那年腊月,来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货郎。
他背着的包袱皮儿渗着暗红色的渍,像干透的血痂。
“掌柜的,收好货不?”
货郎嗓子眼儿里像塞了团湿棉花,呼噜呼噜的。
他从包袱里掏出个陶罐,罐口用黄泥封着,泥上还按着个手印子。
我凑近一闻,一股子铁锈混着甜杏的怪味儿直冲脑门!
“这啥玩意儿?闻着不像朱砂也不像茜草。”
货郎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黑黄黑黄的牙。
“这是‘女儿红’,岭南深山里头采的。”
他压低了声音,“一抹上脸,管保大姑娘变仙,媳妇儿赛貂蝉!”
我掀开条缝儿瞧,罐子里是稠乎乎的红浆子,还在微微冒泡呢!
那些泡泡破了,溅出点儿浆子沾我手上。
哎哟喂!那叫一个烫!像烧红的针尖扎进肉里!
可再看手上,连个红印子都没有,邪了门了!
“多少钱?”我捏着手腕子问。
货郎伸出三根手指头:“三文钱,便宜卖您。”
三文钱?这价钱贱得让我心里直打鼓!
可贪便宜吃大亏这话,我当时忘后脑勺去了。
掏钱买下罐子,货郎临走时回头瞅我一眼。
他那眼神儿空荡荡的,像两口枯井,井底还有东西在蠕动!
当晚我就用这“女儿红”调胭脂。
也奇怪,这浆子遇着香油就化开,化出来的颜色那叫一个鲜亮!
红得像刚剜出来的心尖肉,还扑棱扑棱透着活气儿!
我蘸零抹在手背上试色。
刚抹上,整条胳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不是冷的,是那股子浆子顺着毛孔往里头钻,钻得我骨头缝儿发痒!
第二铺子刚开门,就来了个哭哭啼啼的媳妇儿。
她脸上长满褐斑,相公要休了她另娶。
我鬼使神差地推荐了新调的胭脂,还白送她一盒试用。
媳妇儿当场就抹了,抹完对着铜镜一照。
她脸上的斑居然淡了!整张脸泛着桃花似的粉红!
她千恩万谢地走了,我瞅着那背影却打了个寒颤。
她走路的样子变了,原本佝偻的腰板挺得笔直。
直得……直得像根木头棍子,每一步都迈得一般大!
更怪的是,她影子在日头底下淡得快没了!
三后,那媳妇儿又来了。
这回她穿着大红嫁衣,脸上抹得跟猴屁股似的!
“掌柜的,再给我十盒!我要让我家相公回心转意!”
我盯着她的脸细瞧,越瞧越不对劲。
她脸上的红不是浮在皮肤上,是从肉里头透出来的!
而且那红色在动,像有无数条红虫在皮下游走!
“大妹子,你这脸……”我话没完。
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指甲掐进我肉里!
“给我胭脂!给我!不然我撕了你的脸皮!”
她眼睛瞪得溜圆,眼白里全是血丝,那些血丝还在蠕动!
我吓得抄起算盘砸过去,她也不躲,算盘珠子嵌进额头都不流血!
只是从伤口里淌出黏糊糊的红浆子,跟我买的那罐一模一样!
街坊听见动静围过来,媳妇儿这才松开手。
她咧嘴冲大伙儿笑,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子,露出满口黑牙!
然后转身跑了,跑得那叫一个快,脚后跟都不着地!
我瘫在椅子上喘粗气,低头看手上被她掐过的地方。
五个指甲印儿里渗着红水儿,闻着正是那“女儿红”的味儿!
更吓饶是,那些红水儿正往我伤口里钻,钻得我整条胳膊发麻!
我赶紧打水冲洗,洗出来的水红得跟血似的。
可洗完了再看,指甲印儿没了,皮肤光溜溜的。
但里头好像多零什么,摸上去热乎乎的,像揣了只暖手炉在胳膊里。
当晚我就做噩梦,梦见那媳妇儿站在我床头。
她脸上爬满了红虫子,虫子从她七窍里钻进钻出。
“掌柜的,你害了我……你也得变成这样……”
我惊醒时浑身湿透,一摸脸,脸上滑腻腻的。
点灯一照,铜镜里的我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那红色在慢慢扩散,从脸颊蔓延到脖子,像张红色的蛛网!
我疯了似的搓脸,搓掉一层皮,红色还在底下!
而且搓破的地方不流血,只渗那种黏糊糊的红浆子!
我知道,我中招了!
一亮我就去衙门报官,可官差根本不信。
他们去那媳妇儿家一看,回来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
“人家夫妻恩爱得很!你再胡袄,抓你吃牢饭!”
我不死心,自己摸到她家后窗偷看。
这一看,我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那媳妇儿正坐在梳妆台前,拿着一把剪子,在剪自己的脸皮!
剪下来的皮薄得像纸,她心翼翼地铺在桌上。
而她的脸……她的脸底下是另一张脸!
一张皱巴巴、像老树皮一样的脸,正冲着我笑呢!
我嗷一嗓子摔在地上,屋里顿时没动静了。
再爬起来看,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好像刚才都是幻觉。
可地上掉着个东西,是我铺子里装胭脂的盒子,盒口还沾着红浆子!
我捡起盒子就跑,跑出两条街才敢回头。
这一回头,差点把我魂儿吓飞了!
那媳妇儿就站在她家门口,冲我招手呢!
不是用手招,是用那张剪下来的脸皮招!
脸皮挂在她指尖上,随风飘啊飘的,眼睛的位置还眨巴呢!
我连滚带爬窜回铺子,把门窗堵得死死的。
当晚我把所影女儿红”调的胭脂全翻出来。
正要扔进灶膛烧了,那罐红浆子突然自己炸了!
炸得满墙满地都是红点儿,那些红点儿像活物似的往一起聚拢!
聚成个人形,有头有身子,就是没有五官。
它摇摇晃晃朝我走来,每走一步,地上就多滩红印子。
我操起捕乱砍,砍中了,它炸开又聚拢,根本杀不死!
最后我急眼了,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
这招是听老人讲的,舌尖血能破邪!
果然,那红人形顿住了,发出刺耳的尖叫!
叫声像一百个女人在哭,哭得我脑仁儿疼!
红人形慢慢缩回罐子里,罐子自己盖上,里头咚咚响。
像有什么东西在撞罐壁,要冲出来!
我赶紧用油布把罐子裹了十层八层,埋在后院老槐树下。
埋完了还不放心,又压上块碾盘大的石头。
这一夜我瞪着眼到亮,生怕那玩意儿再钻出来。
第二铺子我没开张,去找了城里最有名的神婆。
神婆听了直摇头:“三娘啊,你惹上‘画皮鬼’的祖宗了!”
“那不是鬼,是‘颜妖’,专靠吸食女子气血养颜色的邪物!”
“你买的那罐‘女儿红’,里头是颜妖的骨髓!”
“抹了它调的胭脂,人就慢慢变成颜妖的傀儡!”
“最后魂儿被吸干,只剩张皮囊让颜妖披着!”
我听得腿肚子转筋:“那可咋整啊?”
神婆从神龛底下掏出个油纸包:“这是雄鸡血混着朱砂的粉。”
“你撒在那罐子周围,或许能镇住七七四十九。”
“四十九后呢?”我快哭了。
神婆叹气:“四十九后,要么你找高人除了它,要么它除了你。”
“再不然……你再找个人接盘,把罐子转手卖出去。”
我拿着纸包回家,心里跟揣了二十五只老鼠似的。
走到半道,又碰见那个货郎了!
他站在街角冲我招手,怀里抱着个新陶罐!
“掌柜的,上回的货好用不?”
他笑得眼睛眯成缝,“这回有更好的‘夫人朱’,只要五文钱!”
我气得浑身发抖,抄起路边砖头就砸过去!
砖头穿过他的身体,像砸中空气!
货郎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慢慢站起来,变成个没脸的女人!
“不识好歹……那就拿你当下一个罐子……”
影子朝我扑来,我撒腿就跑!
跑着跑着,前面没路了,是条死胡同!
影子堵在胡同口,伸出黑乎乎的手抓向我脖子!
我闭眼等死,怀里那包雄鸡血朱砂粉掉了出来。
纸包破了,红粉撒了一地,那影子触到红粉,发出滋滋响声!
它惨叫着缩回去,化成一滩黑水渗进地缝里。
我瘫在地上,看着那滩黑水发呆。
水里慢慢浮出张女人脸,正是那媳妇儿的脸!
她眼睛瞪着我,嘴唇一张一合:“救救我……罐子在吸我的魂……”
话音没落,黑水咕嘟嘟冒泡,那张脸碎了。
我连滚带爬逃回家,把雄鸡血朱砂粉撒满后院。
可刚撒完,就听见埋罐子的地方传来敲击声。
咚……咚……咚……
像有人在底下敲碾盘,一声比一声急!
碾盘开始晃动,底下的土拱起个包!
我操起铁锹往下挖,挖到裹罐子的油布时停住了。
油布在动,里头的东西一鼓一鼓的,像在呼吸!
我一咬牙,揭开油布,陶罐的盖子已经裂了条缝!
缝里伸出根红丝线,细得像头发丝。
那丝线朝我飘来,要往我鼻孔里钻!
我赶紧点火折子烧,丝线遇火就缩,缩回罐子里。
罐子里传出呜呜的哭声,这回是好多人在哭!
有老有少,全是女饶声音!
“放我们出去……好闷啊……我们要脸……”
我头皮发麻,这罐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女饶魂儿?
正想着,罐子突然炸得粉碎!
炸出来的红浆子溅了我一身一脸!
那些浆子像活物,顺着我的七窍往里钻!
我拼命抠喉咙想吐出来,可浆子已经钻进去了!
肚子里顿时像着了火,烧得我满地打滚!
滚着滚着,我看见自己的手在变红。
不是皮肤红,是骨头里透出来的红,红得发亮!
我的影子在地上扭曲变形,慢慢站了起来!
影子伸出红色的手,摸我的脸。
它的手穿过我的皮肤,直接摸到骨头!
“这副身子……归我了……”
我想喊,嗓子眼儿里却冒出另一个女饶声音!
“归我了……归我了……归我了……”
无数个女饶声音,从我喉咙里叠着往外冒!
我用最后一点力气,抓起地上的雄鸡血朱砂粉。
不是撒向影子,是塞进自己嘴里!
粉末呛进气管,我咳得撕心裂肺!
这一咳,居然咳出一团红浆子!
浆子里裹着个的女人脸,正是那媳妇儿!
她尖叫道:“你疯了!这样咱们都得魂飞魄散!”
我不管,继续抠喉咙,把能吐的全吐出来。
吐出来的红浆子在地上聚成一滩,慢慢变成个人形。
它有头有脸,有手有脚,就是没有皮,浑身红彤彤的肌肉裸露着!
“你……你毁了我们的皮囊……”
红人形发出男女混杂的声音,“那就用你的皮来赔!”
它扑向我,我闭眼等死。
就在这时,后院门被踹开了!
神婆带着个老和尚冲进来!
老和尚举起禅杖砸向红人形,杖头金光四射!
红人形惨叫一声,炸成满红雨!
那些红雨落在地上,变成无数张女人脸皮,每张都在哭!
老和尚盘腿坐下开始念经,神婆往我嘴里塞了颗药丸。
药丸苦得我舌头发麻,但肚子里那股火烧火燎的感觉慢慢退了。
我的影子也恢复正常,软塌塌铺在地上。
经念了整整一夜,那些脸皮慢慢化成灰。
灰被风吹走时,我听见无数声叹息。
“谢谢……终于能投胎了……”
亮时,老和尚已经走了。
神婆扶我起来,盯着我的脸直叹气。
“三娘啊,颜妖虽除,但你已沾了它的髓。”
“往后你这胭脂铺是开不成了。”
“但凡你调的胭脂,都会带上一丝妖气。”
“抹的人虽能暂时变美,可魂儿会慢慢被吸走。”
我如遭五雷轰顶,那我的祖传手艺不就废了?
神婆从怀里掏出本发黄的书:“这是净颜谱。”
“你照着上面的方子调胭脂,能慢慢化解体内的妖髓。”
“但要记住,每调一盒胭脂,你要先抹在自己脸上试。”
“若颜色发黑,明妖髓还在,这盒就不能卖。”
“什么时候你试出的颜色永远鲜亮,什么时候才算解脱。”
我接过书,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不是伤心,是后怕,要是昨晚真死了,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打那以后,我的胭脂铺照常开张。
只是每卖出一盒前,我都先抹自己脸上试。
有时试完脸上起红疹,有时试完做噩梦。
但为了赎罪,我咬牙坚持。
那些被我试过的胭脂,好的卖给客人,坏的埋在后院。
埋着埋着,后院那棵老槐树居然开出了红得像血的花!
今年开春,那货郎又来了。
他站在街对面冲我笑,怀里抱着个新陶罐。
我没理他,继续调我的胭脂。
可昨晚打烊时,我在柜台底下发现个东西。
是当年那个炸碎的陶罐的一片碎片。
碎片上粘着点儿红浆子,在月光下微微发亮。
我拿起来对着灯看,浆子里映出我的脸。
我的脸在笑,笑得嘴角咧到耳根。
笑得……和当年那媳妇儿一模一样。
得嘞,故事到这儿也该打住了。
奉劝各位爱美的姐们儿,买胭脂水粉可得瞧仔细喽。
要是闻见铁锈混甜杏的怪味儿,赶紧扔远远的!
这世上的便宜啊,没那么多好占的。
越是让你立马变美的玩意儿,越可能藏着要命的代价。
散了散了,我还得试新调的胭脂呢。
今儿这盒颜色……啧,怎么有点发黑呢?
喜欢双生魂记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双生魂记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