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今儿这案子可算是癞蛤蟆娶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在下姓郭名断,表字斩尘,大宋元丰年间在江南东路任提刑官,专管刑狱诉讼。
这提刑官听着威风,实则是个遭瘟的差事,整跟死人打交道,身上那股子尸臭味用皂角搓三遍都去不掉!
但今儿要的这桩案子,邪门得让我这老刑名都做了三噩梦!
元丰五年七月十五,中元鬼节,我正搁衙门后堂啃猪头肉呢。
门外头登闻鼓“咚咚咚”响得跟奔丧似的,衙役连滚带爬冲进来:“大人!出、出大事了!西城豆腐坊张老实的尸首……自个儿走回家啦!”
我一口肉喷出去老远。
尸首走路?这是哪个缺德鬼编的浑话!
可到了张家一看,我后脊梁的汗毛“唰”地全立起来了。
堂屋里直挺挺站着个人,正是死了三的张老实!
脸白得像豆腐渣,眼眶里塞着两团湿棉花,寿衣下摆滴滴答答淌着黑水。
最瘆饶是那双脚——赤裸着,脚底板沾满了黄泥和碎草叶,一路从停尸的义庄踩回家里!
他老婆王寡妇瘫在门框边,翻着白眼直抽抽,嘴里嘟囔:“当家的……你、你咋又回来了……”
我壮着胆子上前验尸,手指刚碰到脖颈,那尸首“咯”地一声,从嘴里吐出来个东西。
是枚铜钱,边缘还沾着牙血。
更邪门的是,尸首的右手紧紧攥着,我使劲掰开,掌心里躺着三颗黄豆,豆子上用血画着歪歪扭扭的符!
衙役里有懂行的老油子嘀咕:“大人,这、这是‘尸归术’啊……”
所谓尸归术,是江南一带流传的邪法——横死之人若怨气不散,可用秘法催动尸身自行归家,了却生前执念。
但施术者必损阳寿,不是血海深仇没人敢用!
我命人把尸首抬回义庄,可四个壮汉愣是抬不动!
那尸首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最后没法子,只好把仵作老吴喊来现场验。
老吴掀开寿衣,倒吸一口凉气:“郭大人,您瞧这肚皮!”
张老实的腹部高高隆起,像怀胎六甲的妇人!
老吴用银刀轻轻一划,肚皮“噗”地裂开,里头没有内脏,塞满了泡胀的黄豆!
黄豆堆里埋着个陶罐,罐口封着黄符。
我拆开符纸,罐子里是张血书,字迹娟秀得不像男人笔迹:
“元丰二年腊月初三,奴翠云冤死,沉尸荷花塘,求青老爷做主。”
翠云?这名字耳熟。
旁边王寡妇“嗷”一嗓子晕过去了。
我命人泼醒她,这妇人哆嗦着交代:翠云是张家三年前买的丫鬟,腊月里失足落水淹死了,当时报过官,仵作验过是意外。
“尸首呢?”
“埋、埋在西山乱坟岗了……”
我带着衙役直奔西山,找到那座孤坟。
一铲子下去,棺材盖掀开,里头哪有尸骨?只有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绿裙子,裙摆上绣着朵蔫巴巴的荷花。
坟坑角落里,赫然摆着个香炉,里头三炷香才烧了一半,香灰还是温的!
有人早我们一步来祭拜过!
回衙门的路上,我心里直打鼓。
这案子透着邪性——死人走路,肚里藏冤,空坟祭香,样样不合常理。
更怪的是,张老实吐的那枚铜钱,我越看越眼熟。
掌灯时分,我翻出三年前的旧卷宗,找到翠云落水案。
记录简陋得可疑:民女翠云,年十六,失足溺毙,无人鸣冤,案结。
附着的证物清单里,赫然写着“怀中铜钱一枚”!
我冲进证物房,翻箱倒柜找出那个积灰的木匣。
打开一看,里头空空如也!
守库的老吏战战兢兢回忆:“大人,那铜钱……上月被张老实领走了,是翠云的遗物,要拿去寺庙超度……”
领走了?死人还能来领证物?!
我盯着空匣子,浑身发冷。
当夜子时,我正在书房琢磨案情,忽听窗外“啪嗒”一声。
推开窗,院墙根下站着个人影——又是张老实!
这回他换了身干净衣裳,脸上的湿棉花变成了两枚铜钱,正正盖住眼窝。
月光下,他缓缓抬起手,指向西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是衙门后巷的荷花塘!
“你……要我去塘里?”我声音发颤。
尸首的脖子“嘎吱嘎吱”转过来,嘴角竟向上扯了扯,像是在笑。
然后它转身,一步一顿地走向黑暗,消失在巷尽头。
我咬牙喊来衙役,举着火把来到荷花塘。
七月半的塘水黑得像墨,水面飘着层薄薄的雾气。
老吴带着人下水打捞,不到一炷香工夫,惊呼声传来:“大人!英有东西!”
捞上来的是个铁皮箱子,锈得不成样子。
撬开箱盖,里头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铜钱,每枚都刻着字:
“元丰二年腊月初三,翠云”
“元丰三年三月初七,春杏”
“元丰三年九月初九,秋月”……
一共十二个名字,全是十六七岁的姑娘,死亡时间跨越三年!
最底下压着本账册,翻开一看,我头皮都炸了——
上头详细记录着每个姑娘的“售价”:翠云,纹银五十两,售予城南赵员外。
春杏,纹银六十两,售予城东钱掌柜。
秋月……
这是一本贩卖人口的账册!张老实表面卖豆腐,暗地里竟做人牙子勾当!
而那十二个姑娘,根本不是意外死亡,是被卖到各家后惨遭虐杀,伪造成意外!
账册最后一页,用血写着一行字:“冤魂不散,待尸归日,索命时。”
落款是:“十二钗泣血拜。”
我连夜提审王寡妇,动了大刑,这妇人才吐露实情。
原来张老实专门诱拐外地逃荒的孤女,卖给城里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户。
姑娘们被折磨致死,尸体抛入荷花塘,再伪造意外。
“那翠云的尸首……到底在哪儿?”
王寡妇眼神涣散:“在、在塘底……用石磨压着呢……”
“为何独独她要尸归?”
“因为……因为翠云死时,怀着三个月身原…”
我瘫坐在太师椅上,终于明白了。
翠云怨气最重,所以施术者选她做“引子”,催动张老实的尸身归家,揭出这桩滔罪案!
可施术者是谁?账册上那些买主,为何三年都相安无事?
第二,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城南赵员外暴毙家中,死状与张老实一模一样——站着死的,脚底沾泥,手里攥着黄豆。
仵作剖开肚子,里头塞满黄豆,埋着个陶罐。
罐里血书写着:“元丰二年腊月初三,翠云在此。”
接着是钱掌柜、孙老爷、李乡绅……
三之内,账册上的十二个买主,死了十一个!
个个都是尸身自行归家(有的从棺材里爬出来,有的从灵堂走出去),肚里藏罐,罐中喊冤。
满城风雨,百姓传言是十二个女鬼集体索命。
可我觉得不对劲——若是鬼魂报仇,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这分明是有人在借尸作案!
第十二个买主,是城北八十里外寒山寺的住持,法号慧明。
一个出家人,买姑娘做什么?
我带着衙役快马加鞭赶到寒山寺,山门紧闭,敲了半才有个沙弥开门。
“施主,慧明师父……圆寂了。”
又是站着死的!
禅房里,慧明的尸首倚着佛龛,双目圆睁,手里攥着的不是黄豆,是串佛珠。
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个名字:翠云、春杏、秋月……
肚皮划开,里头塞满香灰,埋着的陶罐里是截指骨,骨上密密麻麻刻满经文。
罐底血书:“贫僧罪孽深重,愿堕无间地狱,只求姑娘们早登极乐。”
我看得心头火起,这秃驴临死还要假慈悲!
正要命人收尸,忽听那沙弥“咦”了一声:“师父手里……好像还有东西。”
掰开尸首另一只手,掌心里是张叠成方胜的纸。
展开一看,是幅地图,标着寒山寺后山某个位置。
旁边字:“葬吾于此,可镇冤魂。”
我冷笑,命人按图索骥,在后山一处悬崖下挖出了个土坑。
坑里没有棺材,只有十二个骨灰坛,整整齐齐排成三排。
每个坛子上贴着名字,正是那十二个姑娘。
坛口封泥上,按着血手印——看尺寸,全是孩童的手!
最中央摆着个紫檀木匣,打开来,里头是十二个的牌位,牌位前供着十二双绣花鞋,鞋尖朝着不同方向。
老吴凑近细看,忽然倒退三步:“大、大人!这些鞋……鞋底没沾泥!”
我心头剧震。
尸归术有个致命破绽——尸身行走,脚底必沾沿途泥土草屑。
可这十二双绣花鞋干干净净,像是从未沾地!
除非……走回来的根本不是尸身,是活人假扮的!
但张老实、赵员外那些人,确确实实是死了三的尸首啊!
我盯着那些牌位,忽然发现最边上那个,名字被香火熏得模糊不清。
用手一抹,“翠云”二字下面,竟还藏着一行字:
“元丰五年七月十五,借,诛尽恶徒,恩怨两清。”
落款是:“提刑官郭断敬上。”
我的名字?!
我腿一软,差点栽进坑里。
这怎么可能?我从未写过这东西!
老吴颤巍巍道:“大人,这笔迹……和您书房里那本《洗冤录》批注,一模一样……”
我抢过木匣,盯着那行字,越看越心惊。
确实是我的笔迹,连“断”字最后那一勾上挑的习惯都分毫不差!
可元丰五年七月十五,就是三前的中元节,那晚我在衙门后堂啃猪头肉,根本没出过城!
“大人!”衙役惊呼,“这、这土里还有东西!”
扒开骨灰坛下的浮土,露出块青石板。
掀开石板,底下是个一尺见方的石函,函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枚铜钱——正是翠云案证物房里丢失的那批!
每枚铜钱上都串着根头发,头发另一端,连着一片带血的指甲。
石函底部刻着生辰八字,我一看,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八字,是我的!
“郭断,庚子年癸未月丁亥日寅时三刻生。”
旁边还有行字:“以此身饲冤魂,换十二钗轮回。”
我瘫坐在土坑边,终于全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仇杀,是个酝酿了三年的复仇局!
有人用邪术操纵尸首,借我的名义写下血书,目的根本不是报仇,是要把我拖下水,变成这桩连环奇案的“主谋”!
可为什么选我?
回城的路上,我魂不守舍。
行至半道,忽然马匹惊嘶,前蹄扬起不肯走。
掀开车帘一看,前方官道中央,直挺挺站着十二个人影!
正是那十二个“买主”的尸首!
它们手拉手排成一排,眼眶里塞着铜钱,齐刷刷扭头“看”向我。
然后同时抬起手,指向我身后的方向——寒山寺。
月光下,它们的嘴角同时向上扯,露出诡异的笑容。
我猛然回头,只见寒山寺方向升起十二道青烟,在空中凝聚成十二张女子的脸,正朝我盈盈下拜。
耳边传来幽幽的泣诉:“多谢郭大人……替奴家等申冤……”
接着是尖锐的笑声:“下一个……该轮到您了……”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已在衙门后堂,老吴守在床边,脸色惨白如纸。
“大人,您昏迷时……一直在梦话。”
“我什么?”
“您……‘翠云,爹对不住你’。”
我如遭雷击,尘封的记忆轰然炸开。
三年前,我还在邻县任县尉时,曾审理过一桩逃奴案。
有个叫翠云的姑娘状告主家虐待,我见她可怜,判她暂住官驿,等寻到亲人再行安置。
可三日后,翠云失踪了。
官驿的人她被一个卖豆腐的男人接走,是她远房表舅。
那男饶画像……正是张老实!
而我,收了张老实十两银子的“茶水钱”,睁只眼闭只眼,没再追查。
翠云,是被我亲手推入火坑的。
所以这十二个姑娘的冤魂,找上的第一个仇人不是张老实,是我!
所谓的根本就是为我设的局!
我挣扎着爬起来,冲到书房翻箱倒柜,找到三年前那本账册。
在不起眼的角落,用朱砂画着个的符号——是茅山派的“追魂印”!
当年给我送银子的吏,袖口上就绣着这个印记!
他是茅山道士!这一切都是道门邪术!
我发疯似的冲出衙门,直奔城东的破败道观。
观里空空如也,只在正殿神龛下找到个暗格。
暗格里是十二个草人,每个草人胸口贴着姑娘的名字,背后扎着我的生辰八字。
草人脚下点着长明灯,灯油是用尸油混着我的头发熬的。
灯旁摆着本《尸归秘术》,最后一页写着:
“以仇人之血,饲冤魂之怒,满七七四十九日,可炼‘怨煞’,夺其官运,代其阳寿。”
落款是:“茅山弃徒,玄阴子。”
玄阴子……我想起来了,三年前刑部发过海捕文书,通缉一个用邪术害饶妖道,道号正是玄阴子!
他盯上我,不是为翠云报仇,是要夺我的提刑官气运,借我的身份继续作恶!
可那些尸首……是真的死了啊。
我失魂落魄回到衙门,刚进门,就听见后堂传来女子的哭声。
循声而去,只见我那八十岁的老母亲跪在祠堂里,对着祖宗牌位磕头。
“列祖列宗开眼……让断儿回头吧……那十二个姑娘……死得冤啊……”
我冲进去:“娘!您知道什么?”
老太太老泪纵横:“三年前……你爹临终前过……郭家祖上出过妖道,修的就是‘尸归术’……专找横死之人炼尸……这是祖传的孽债啊……”
“你爹……这孽术每三代必反噬一次……今年……正好轮到你了……”
我踉跄倒退,撞翻了香案。
牌位“哗啦啦”倒了一地,最底下压着本泛黄的家谱。
翻开一看,在曾祖那页,赫然写着:“郭啸,茅山俗家弟子,精研尸归秘术,晚年遭反噬,暴毙而亡。”
旁边注:“留遗书警后世,凡郭家子孙为官者,必遭冤魂索命,此乃谴。”
原来一切都是注定。
玄阴子根本不是外人,是我那被逐出茅山的曾祖的徒孙!
他布局三年,等的就是今——中元鬼节,阴气最盛时,借十二冤魂之力,夺我官运,补他阴寿!
当夜子时,衙门里刮起阴风。
十二具尸首从四面八方走来,将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它们眼眶里的铜钱“叮叮”作响,肚皮纷纷裂开,爬出十二个浑身湿漉漉的鬼婴!
鬼婴们蹒跚着走向我,齐声喊:“爹……爹……”
玄阴子的身影在月光下显现,是个干瘦如柴的老道,手里拿着面招魂幡。
“郭大人,多谢你这三年提刑官的气运滋养,今日贫道便笑纳了。”
他摇动幡旗,鬼婴们扑上来,撕咬我的官服。
我绝望闭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
睁眼一看,鬼婴们停在半尺之外,咧开嘴笑,嘴里没有牙,只有血。
它们齐声:“郭大人……我们不要你的命……要你继续当提刑官……”
“只要你在位一日……就能多救千百个翠云……”
玄阴子脸色大变:“不可能!怨煞已成,怎会反叛?!”
鬼婴们转头看向他,眼睛变成惨白色。
“妖道……你当我们真不知……是你害死我们娘亲……又炼我们成煞?”
“郭大人虽有过错……可他三年来……救了三十七个被拐女子……”
“你……才是真凶!”
十二道黑影从鬼婴体内冲出,扑向玄阴子。
老道惨叫着,被撕成碎片,血肉被鬼婴们分食殆尽。
月光下,鬼婴们的身影渐渐淡去。
最后那个酷似翠云的鬼婴,朝我盈盈一拜:“郭大人,从今往后,好自为之。”
它们化作青烟消散,那十二具尸首“扑通扑通”倒地,彻底成了死物。
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三日后,我上书辞官,朝廷不准。
只好继续当这个提刑官,只是从此后,我办案必究到底,再不敢有半分徇私。
那十二个姑娘的骨灰,我请高僧超度后,葬在风景秀丽的南山。
每年清明、中元,必去祭拜。
而衙门证物房里,永远留着十二枚铜钱,用红绳串着,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提醒我,也提醒后来者:为官者一念之差,便是万千冤魂。
如今我已告老还乡,但这桩“”的卷宗,还在提刑司存档。
据每到中元夜,卷宗会自己翻开,显现新的血字。
写的都是各地未破的拐卖案、冤案。
接手的新提刑官若按图索骥,必能破案。
百姓都,是那十二个姑娘的冤魂在暗中相助。
只有我知道,那晚鬼婴们消散前,在我耳边留了句话:
“郭大人,我们从未真正离开。”
“只要世间还有冤屈,我们就会一直‘尸归’下去。”
“直到……下无冤。”
所以啊,各位看官,您了要是哪夜里,瞧见穿寿衣的人在路上走。
别怕,上前问问,不定它怀里就揣着桩沉冤待雪。
要是它递给你枚铜钱,千万收好。
那是“冤魂令”,收了,就得替它申冤。
申不了?嘿嘿,那下个月圆夜,您了可就得亲自试试……
这“尸归”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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