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僵硬。
楚胜艰难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字眼。
“孩儿……孩儿……遵命。”
他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处传来的剧痛，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
他不敢再看楚歌的眼睛，只是低着头，如同一个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的木偶。
“父亲……早些休息。”
完这句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无比的话，楚胜行尸走肉般地转过身，准备退下。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之上。
那短短十几步的距离，仿佛是他通往地狱的最后一程。
他已经走到了大厅的门口，一只脚甚至已经迈出了门槛。
只要再一步，他就会消失在这座压抑得让他窒息的大厅里。
然而，就在这时！
楚歌那冰冷如刀的声音，再一次从他身后悠然响起！
“等一等。”
楚胜浑身猛地一僵，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钉在了原地！
“关于长老会与灰袍大长老的事，秦泽都告诉你了吧？”
楚歌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你……难道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轰！！！
楚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一股比刚才更加强烈的寒意，席卷全身！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骇然与惊恐！
他看着那个依旧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父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不出来。
“父……父亲，我……”
“嗯？”
楚歌的眉毛微微一挑，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仿佛能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不会想，秦泽那个畜生，没有告诉你，为父是如何亲手设计，将整个长老会连根拔起，又是如何……重创了灰袍那个老东西吧？”
楚歌的反问，如同一道惊雷，在楚胜耳边炸响！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一个回答不好，便是万劫不复！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在楚歌那洞穿一切的目光逼视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楚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
“……了。”
“哦？”
楚歌的尾音微微上扬，充满了玩味。
“既然他都告诉你了。”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或者……你觉得为父的手段，太过狠辣了？”
楚歌向前踏出一步，大厅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无形的威压，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压在楚胜的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奇？
狠辣？
楚胜猛然惊醒！
他终于明白了！
父亲根本不是在问他好奇与否！
这是在考验他！
考验他究竟会站在哪一边！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可以被敌人轻易动摇的废物！
证明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
楚胜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不再是畏惧和绝望，而是燃起了一股决绝的、疯狂的火焰！
“不！”
他嘶吼出声，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孩儿不好奇！”
“孩儿只觉得……大快人心！！！”
看到儿子脸上那近乎扭曲的亢奋表情，楚歌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真正的诧异。
楚胜没有理会父亲的反应，他往前膝行了两步，声音因为激动而越发高亢！
“那长老会几个老不死的，倚老卖老，结党营私，处处与父亲大人作对，早已是我血莲教的心腹大患！”
“他们不死，我教难安！”
“至于那灰袍老狗，更是狼子野心，人尽皆知！他觊觎尊主之位，早已不是一两！这种叛徒，就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父亲大人此举，乃是拨乱反正，为我血莲教清除毒瘤，重整乾坤！”
“此乃大的好事！是盖世的功劳！”
“孩儿……孩儿只有敬佩和喜悦，恨不得亲自为父亲擂鼓助威！又岂会有半分好奇与质疑！”
到最后，楚胜再次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吼道：
“孩儿还未来得及恭喜父亲大人！扫清奸佞，大权独揽！从此我血莲教上下，万众归心，唯父亲之命是从！”
一番话完，整个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楚胜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
他已经押上了自己全部的赌注。
是生是死，就在楚歌的一念之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
“呵呵……”
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楚歌的脸上，那万年不化的冰霜，终于缓缓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发自内心的、满意的笑容。
“好！”
“得好！”
他走到楚胜面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楚胜如蒙大赦，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看来，秦泽那子把你饿了几，倒是把你这不开窍的脑子给饿开窍了。”
楚歌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肯定。
“你能想明白这一点，为父……很欣慰。”
“你要记住。”
楚歌收回了手，声音重新变得威严而肃穆。
“从今开始，这血莲教，便是为父一人了算！”
“任何胆敢阻碍我的人，无论是谁，下场都只有一个！”
那平淡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和血腥！
楚胜心中一凛，连忙再次磕头，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臣服！
“孩儿明白！”
“孩儿恭贺父亲大人！”
“从今往后，孩儿必将唯父亲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看着自己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儿子，楚歌眼中的满意之色更浓。
他很清楚，能让楚胜有如此变化的，只有秦泽。
是秦泽的羞辱、算计和那冰冷的现实，将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硬生生打磨成了一块……虽然还有瑕疵，但至少可以使用的“璞玉”。
想到这里，楚歌的声音，也前所未有地放缓了下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温情”。
“起来吧。”
“地上凉。”
“是，父亲！”
楚胜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低着头，恭敬地站在一旁，像一个最听话的下属。
“经此一役，长老会已除，我教之内再无掣肘。”
楚歌缓缓踱步，声音沉稳有力。
“眼下，我们血莲教真正的大敌，只有一个。”
“那就是秦泽，还有他手下那五万大军！”
提到秦泽，楚歌的眼中闪过一抹森然的杀机。
“此子虽然年轻，但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绝不可觑！”
“不过，他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楚歌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楚胜。
“等为父解决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掌控北疆，那么挥师南下，问鼎中原，便指日可待！”
“到那时……”
楚歌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野望的笑容。
“你，便是我楚家的太子！”
太子！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般，在楚胜的心中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从未想过，父亲会对他许下如此承诺！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都被一股炙热的野心所取代！
“父亲……”
“好了。”
楚歌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今你也累了。”
“先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未来的仗，还多着呢！”
同样的一句话，此刻听在楚胜的耳中，却已是壤之别。
前者是通往地狱的宣牛
而后者，是来自王者的期许！
“是！父亲！”
楚胜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激动和豪情！
他重重地一抱拳，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大厅！
看着儿子那重新焕发生机的背影，楚歌的脸上，笑容缓缓收敛，再次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深沉。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望向厅外那浓得化不开的夜色，眼中精光闪烁，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夜风吹过，卷起他黑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北疆悄然酝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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