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20日 阴
昨晚没睡好，赵阳打呼噜打得太响，半夜我爬起来踢了他一脚，他翻个身继续打。我窝在床角用枕头捂着耳朵，好不容易才熬到亮。
早上五点半起床，外头还没亮，工地却已经开始热闹。搅拌机的轰鸣声、钢筋碰撞的“当当”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种只属于工地饶晨曲。
我和赵阳一起去仓库拉材料，仓库的李一边打哈欠一边登记，眼睛肿得像核桃。他昨晚加班到凌晨三点，卸了一车模板。我点点头，没什么，这种辛苦话太多反而显得矫情。
今我们主要负责二号楼三层的钢筋绑扎，监理早上六点就来了，在楼梯口背着手站着盯我们干活。我让赵阳带着陈、刘先去绑主筋，我自己爬到顶层检查昨下班前固定的架管，发现一处转角松动，赶紧拿铁锤重新加固。
气阴沉，像是压着一层湿湿的棉絮，空气闷得让人透不过气。上午十点，赵阳忽然喊我：“哥，老高出事了！”
我急忙跑下楼，只见老高坐在墙角，脸色苍白，捂着腿。他从梯子上踩空摔下来，膝盖磕到模板边缘，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我马上让人拿急救箱，包扎后送他去医院。他一边忍着疼一边骂骂咧咧：“真晦气，干了半辈子活还摔这么一下。”
我拍了拍他肩膀：“安全第一，别硬扛。”心里却想着今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送完老高回来，已近中午，工地食堂只剩下冷饭冷菜。我随便扒了几口，赵阳端着饭盆坐到我对面，声：“哥，你咱们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愣了一下，没答话，只是盯着他看。他继续：“我妈前又给我打电话，村里谁谁家儿子去深圳找了个‘正经’工作，在写字楼上班，我干这种脏活是没出息。”
我苦笑了一下：“她要真知道你在楼上绑钢筋绑得手都抽筋，还觉得你没出息？”
赵阳低着头不话，饭没吃完就走了。
下午风大，云层低沉得像随时要塌下来。我们加快进度赶进度，却还是被监理挑了几个问题，绑扎间距不符。我当场顶了几句，他甩脸子走人了。
快五点的时候，雨又落下来了。我赶紧安排人把钢筋和木模盖好，收尾保材。赵阳撑着雨衣在边上发呆，我喊了他一声：“别愣着了，快把工具收一收！”他这才慢慢动起来。
晚上老高发来信息，医生得休息三四。他还发了张腿上缝针的照片，伤口处贴着纱布，看着就疼。我回了句：“好好歇，回来再补。”他回了个大拇指。
睡前，我把今所有的问题一一记下。钢筋绑扎点、材料堆放、临时护栏……我怕哪真出点事儿，到时谁都不清楚。
这个世界不会记得一个在楼上绑钢筋的普通人摔下来流了多少血，也不会在乎你扛了多少麻袋、吃了多少冷饭。但我得记得，至少，我要为自己记得。
——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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