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一回生二回熟。
姜微盈再踩在提督府园子的路上，虽然还是紧张，却又有着一种不出的诡异兴致，一路走来都在欣赏提督府的景致。
那来日头已经落山，四周的灯柱光芒幽幽，提督府庭院深广，又是近乎绝望的心情，每一眼都觉得这处阴森得像阎罗殿。
今日再一路走来，发现除去她那看的院子极为雅致外，提督府内外格调都差不多。
乍一眼看去四周雕梁画栋和富贵人家一样俗气，可配上错落有致的楼宇与草木湖石，硬生生将那份俗气扭成了特别的风雅。
据闻这座提督府是封禹当上掌印时才兴建的，那必然都是符合着他心意来。
恶太监凶名在外，私下居然是喜欢这种带着温馨又淡雅的风格。
真是一个矛盾的人。
姜微盈收回打量的目光，人已经到了上回来的院，目光无比平静。
其实人都是矛盾，封禹是，她也是。
这不，她一面厌恶封禹掌控自己，还不是一面借他的威风把姜家人压得死死的。
“三姑娘稍坐一会，督主刚刚回府更衣去了。”太监还是先前那个太监，不同上回的严肃，此时脸上都是带着讨好的笑。
太监这种人，果然是最会逢高踩低。
姜微盈颔首，提着裙摆进了屋。
屋子也熟悉的，只是竹屏风前那半面墙挂了一幅上回没有的字，上书‘有客自来’。
“有客自来。”她跟着喃喃念了一遍，杏眸内情绪复杂。
怎么感觉指向的就是她？
毕竟上回她不就是自个进的提督府么。
阴阳怪气的恶太监！
她柳眉蹙起，朝那幅字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嫌恶的表情活灵活现。
她不知的是，看似空荡荡的厅堂，其实暗藏玄机，她等的人此刻正在侧边那面墙壁一方孔上瞧得清楚。
封禹见她发现字的意义，薄唇抿出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到底是个姑娘，再是经历苦难也还有着一颗率直的心，只要没人看见，不高兴了就得皱眉皱鼻子，发发她的性子。
可爱得紧。
九节在边上见自家督主刚看到三姑娘就笑，自个也跟着咧着嘴傻乐。
督主这些年过得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想寻个伴了，他当然是替督主高兴。
“督主，莫叫三姑娘等急了，三姑娘今日似乎特意装扮了。”九节在边上催促。
还真有点儿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了。
封禹从那方孔上收回目光，自然是发现她今日的打扮不同以往。
去章家的时候，她穿得明艳动人，将自身的娇媚热烈地绽放在人眼前，今日的姑娘却是用淡雅颜色搭配，营造出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
她藏了心思，指不定还会再挤两滴眼泪出来，想以此来博取他的怜悯，叫她今日好再顺利离开提督府。
真是个难缠的丫头。
他两手一捏，轻轻提起袍摆，终于迈步朝竹屏风后方走去。
姜微盈听到脚步声，立马收敛了脸上嫌弃的表情，乖巧地垂眸等待人从后方出来。
可封禹并没有现身的意思，甚至用平素在宫里与人话的较为尖细声线开口。
“三姑娘怎么不坐？”
他模糊的身形就立在屏风后，虽然看不清面容，却能用目光大致丈量出他的身高与身形。
姜微盈偷偷抬眼，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上回封禹话是这个嗓音吗？
她总感觉不是，似乎是要低沉一些。
而且他身形修长笔直，不知怎么的，她在他那年轻的声音中脑海里自主蹦出一句话：公子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可她立马就打住了。
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太监，折磨饶手段都是她无法想象的，跟气质斐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三姑娘？”
竹屏风后的人又喊了一声，尾音扬高，似乎对她没有回话不高兴了。
姜微盈敛神，朝着竹屏风蹲身福礼，不紧不慢道：“女谢谢督主的照拂。督主不曾落座，哪敢没有规矩地先坐下，如此不知礼节，不是叫人笑话姜家与凌家出了个狂妄辈。”
瞧，他就她带着心思来的，这连面都还没有见着，就又开始拿凌家来提醒自个，她还有凌家外孙女的身份，不能肆意轻薄。
换了别人这样暗藏机锋，他势必要恼的。
但她是姜微盈，一个聪明的姑娘，是个挺叫他看得上眼的姑娘，那他便暂时的纵容她。
“原来三姑娘也知道是受我的照拂，可三姑娘既然知道，又怎么能在章家就和那黄二公子、章家大公子之流眉目传情……”
纵容和敲打是两回事，封禹语气幽幽，又是略尖的嗓音，叫姜微盈胳膊上瞬间爬满了鸡皮疙瘩。
她后背升起了一股寒气，哪里没听出来他的责怪之意。
“掌印大人这是冤枉女了。”她心惊着回道，“女谨记长辈教导，自爱自矜。大人既然知道章家之事，也必然明白我在此事中何其无辜，章家大公子更是偶遇，何来的眉目传情一！”
“唔……”竹屏风的公子眼底闪动着笑意，语气却又冷了一分，“咱家以为你见章大公子年轻英俊，便昏头了，还拿咱家的照拂来讨章尚书对你的好印象，是有意想进章家呢。”
她的一举一动完全落在他眼里，姜微盈后背的那股寒意已然入侵骨髓，叫她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谁愿意像个牢笼里的鸟儿被监视着？！
她心中惨然，语气更是戚戚：“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时我与章尚书此事与章家无关，难道不是因为一切都由黄氏所起？”
“章尚书乃内阁阁老，若因为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而叫大人和内阁为敌，那我岂不是成了罪人？大人这份恩情我担不住，才有被大人误会的事！”
“如此来，我该感谢姑娘替我着想。”他任她巧舌如簧，笑着徐徐道，“是我错怪姑娘了，原来姑娘待我一片真心，可算是让压在我心头的石头落地了。”
他温柔的一声递一声，出了有情人之间的暧昧和旖旎。
姜微盈顿时愣在当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掉进了他挖的大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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