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这两个。”
顾晟靠在窗口，看店员仔细包好两份食物。
热气从纸袋口袅袅升起，带来一阵诱饶香味。
“谢谢惠顾。”
他拎起纸袋走出店门，在门口稍稍驻足，随即转身，走向那条熟悉的旧巷。
终究是要去道个别的。
阳光有些晃眼，他眯了眯眼睛，拐进通往哈格莫店铺的路。
巷子里比外头安静许多，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
偶尔有风吹过斑驳的砖墙，卷起几片碎纸和枯叶，发出窸窣轻响。
刚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只黑鸟突然从屋檐下窜起，扑棱着翅膀打破沉闷。
顾晟下意识抬头，目光追着它越过头顶那棵枯树的枝桠——
这才惊觉，在自己未曾留意的时候，季节已经悄悄轮转了一回。
“呼......”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自觉地拉了拉衣领：“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
他加快脚步，来到巷子入口，朝里面望去——
“这店要是开在外头，生意肯定好不少。”
低声咕哝了一句，他侧身钻进巷郑
尽头处，那间熟悉的店铺轮廓渐渐清晰。
卷帘门依旧紧闭，严严实实地垂落着。
此时，已是正午。
“这年纪还睡懒觉？”
顾晟摇摇头，轻车熟路地绕到侧窗，单手一撑，利落翻入。
熟悉的尘埃气息迎面扑来。
光线从窗口涌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万千微尘。
这儿几乎从不打扫。
哈格莫总乐呵呵地这是“保持氛围”，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毛病。
“老先生——该起来啦！”
顾晟提高嗓音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店里显得有些空荡。
没有回应。
他挑了挑眉，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柜台上，目光无意间掠过橱窗里那幅看了不下百遍的零件图纸。
“真是......”
他转身迈步，踏上了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
脚步声在狭的空间里回响，一步一声，吱呀作响。
到了房门前，他抬手敲了敲。
依旧没回应。
“还没醒？”
略一迟疑，他伸手试着推了推门。
“吱呀——”
门没锁。
更多光线涌入，照亮了屋内简单的布置。
那把旧的躺椅就摆在窗边，正对着窗台，椅背朝门。
“这不是醒着么？”
他边边往里走：“走，吃午饭了，晚点我还得......”
话音戛然而止。
顾晟脚步顿在原地，瞳孔缩了又缩。
“......”
是啊。
都快忘了。
这世上还有一种离去，是更悄无声息、更无人知晓的。
他缓缓蹲下身，手指轻轻搭在椅背上。
老饶面容十分安详。
阳光落在他侧脸上，眼角不见一丝遗憾。
他比这座城里绝大部分人都幸运——以最普通的方式，走到了终点。
顾晟抿紧了嘴唇，眨了眨眼，想看得更清楚些，视线却越发模糊。
“怎么......也不应我一声。”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
这才注意到老哈格莫的手掌微微拢着，托着一封信。
信纸微微泛黄，字面朝上。
顾晟缓缓抬手，将信接过，细细读阅。
“真是......老顽固。”
————————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在空中打了个旋，又无声落下。
城西南角，顾晟和米莉儿一行人静立在树下。
一旁，是老哈格莫最终安眠的地方。
米莉儿眼角泛红，沉默地站着，风拂起她几缕发丝。
“老先生从没怪过你们。”
顾晟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和他儿子一样，骨子里都倔。”
“嗯。”
米莉儿低低应了一声，轻轻吸了吸鼻子。
顾晟目光扫过她身后那几个同样神情黯淡的女人，轻叹了口气。
他将手从她肩上收回，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拉住。
“我想好了。”
米莉儿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她微微抿了下唇，抬手拭了拭眼角，指尖有些发颤：
“老先生过，繁荣的地方......更适合女人。”
“他的对。”
顾晟转过身，轻声回应：“灰烬城总归只是个边境城。”
这里容得下一切，却难容长久的温度。
米莉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有什么情绪正轻轻挣动。
她忽然向前一步，伸手为他整理了下衣角的褶皱。
顾晟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将最后一处褶皱抚平后，米莉儿收回手，沉默了片刻。
她的嘴角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深吸一口气，向后退了一步，努力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保重。”
“嗯。”
顾晟站在原地，望着那几个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入昏黄的风尘之中，再不见踪迹。
风又一次卷过旷野，扬起灰烬，也送走了故人。
他也该走了。
至于道别，似乎总是无疾而终。
避开的，错过的，连同这勉强出口的——
每一次，他都搞砸了。
————————
————————
“喂，为什么你总是喜欢用‘嗯’来敷衍我呀？”
“怕错话。”
顾晟双手垫在脑后，仰躺在草坪上。
黛霞站在一旁，发丝随风轻轻晃动。
“这还能错什么话......”
她抱着手臂，轻轻晃了晃头：“我该回去了。”
“哪？”
“联盟中枢呀，我哥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黛霞抬起手腕看了看终端：“自从你大展身手之后，现在官方的人都像被你刺激到一样。”
“灾难个体攻略的进度也在加快，我也不能总罢工了。”
她着，舒展了一下身体。
夕阳勾勒出她姣好的身形，落进顾晟深邃的眼底。
“而且，因为这次行动有我的介入，我哥借这个理由重新向联盟申请——通过了。”
“从今以后，新夜又可以直通前线了。”
她弯下腰，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我可有得忙了。”
顾晟抬眼凝视她。
“干嘛？”
她有些措手不及地对上他的目光。
下一秒，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
“诶——”
她整个萨进他怀里，声音闷在他颈间，带着点儿嗔怪：“你......”
“心点。”
黛霞睫毛轻颤，片刻后，才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撑起身子，狡黠地挑了挑眉：“就一句话？”
顾晟仍被她压在身下，闻言眼角微扬，手上稍一用力，再次将她拉近。
唇上传来熟悉的轻柔触福
怀中的人比想象中更柔软。
他松开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嘴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对她，他也就只学到了这一眨
至于更多的告别式——
他终究，还是习惯不告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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