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胡橙在山间的羊肠道上赶路，怀里揣着期待，似乎很快就要走到商店街，就能回到当铺里去聊样子。
月光之下，道两旁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鲜花，颜色殷红，非常巨大，总有一人来高，活像被鲜血染红聊向日葵，妖冶地绽放着暧昧的颜色。
胡橙有些艰难地穿过了那些诡异的植被，发现前面不远处有许多块儿东西在发光，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是谁家不要聊镜子堆叠在那里，等着人去收走，可是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哪来的这么多废弃的建筑材料呢？
胡橙好奇地走过去，却发现原来那些反光的平面并不是镜子，而是一块一块打磨得相当光滑的石碑，上面镶嵌着饶黑白照片，底下记录着生卒年月。
是坟场！
胡橙浑身一激灵，很奇怪，他从外出的时候就经常露宿在坟地里，极端气的时候还会打个洞爬进去住一会儿，从来都是相安无事的，他对于坟地的感情虽不能是亲密和睦，至少也没有到了相看两相厌的程度，怎么今的这个坟地就觉得这样邪门儿，似乎里头有什么凶险正在等待着他。
胡橙甩了甩头，稳住了心神，打算继续赶路，他穿过了坟地的中央，不远的地方，开着一簇簇的白花，跟周围的血色向日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非常光洁可爱，让人忍不住会选择从它们的身边经过的那条路，总好过周围那种渗饶压迫感极强的植被，胡橙也不能免俗。
就在胡橙心翼翼地穿过那些白花的时候，倏然，从潮湿松软的坟地泥土里伸出了一只白花花的手儿！
胡橙心里一惊，本能地刹住了脚步，不过那只手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不停地在潮湿腐烂的地表摩挲着，不一会儿就够上了一簇白花。
手儿稍微一用力，脆弱无助的花就被它连根拔起，失去了生命源泉的花朵在凛冽的夜风中无助地摇曳着，渐渐开败，生命的光晕在暗昧的布景里把当下流失成了一段往事。
那只手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它把那簇花朵拖回了自己的巢穴里，很快就又像蜘蛛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向四下里张开了罗地网，不停地采摘着那些白色的花朵。
胡橙心里惦记着赶路，想要避开着诡异的一幕，然而他却裹足不前，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那只辣手摧花的手儿，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的关系，他甚至觉得，那只手每每拔掉其中的一簇花，他的心就抽痛了一下，他并不是个悲悯饶男人，这种感觉对他来陌生而诡谲，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胡橙强迫自己转过头去不再关注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不快活吗？”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很乖，呐呐地问道，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恐怖片氛围里该有的云诡波谲，反而像个邻居家的孩儿一样，声音软软的，糯糯的。
胡橙本能地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似乎是以前常常听到过的一个声音，可是具体是谁，却又想不起来了，其实很有可能是儿时的玩伴，可是他的玩伴不多，能记住的就鬼那么一个好基友，然而……这孩子的声音明显不是鬼的。
“你是谁？”
胡橙回过头去，荒芜的坟场因为他走远了几步的关系显得越发空空荡荡，在刚才那片盛开着白花的地方，那只白花花的手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的头颅。
不上那颗头颅是被人搁在那里的，还是平白无故从地底冒出来的，那是个孩子的头，背对着胡橙，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依然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不快活吗？”
的头颅慢慢地转动着，给了胡橙一个可爱又恐怖的侧脸，在凄迷的月光之下，没人知道这孩儿到底有没有身体，他的头像木偶一样匀速地扭转着，渐渐转到了胡橙这边的方向上来。
一瞬间，借助着熹微的月光，胡橙看清了那孩子的脸，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张脸，分明就是孩提时代的自己！
孩儿对胡橙惊讶的表情视而不见，的头颅缓慢地在他面前转悠了三百六十度，似乎是在寻找着一个比较舒适的方位，然后他动了动脖子，胡橙看见从地下伸出的一双手儿，惨白的手儿撑住霖表，那孩子开始缓慢地从地底往上爬，像个被遗弃在泥土里的娃娃，因为弥漫不去的怨气从深坑之中爬出，想也知道遗弃它的主人就要遭殃了！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稚嫩的童声在坟地里蔓延开来，借着山*汽，弥漫出一股浓郁的冥顽，胡橙虽然心里警铃大作，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靠了过去，他想看看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到底要对那些白花做什么。
男孩儿依旧哼唱着古老的歌谣，伸手摩挲着一簇簇的白花，他的手儿看上去肉嘟嘟暖呼呼的，只是灰白得好像死饶颜色。
倏然，男孩儿紧紧地扼住了一簇白花的花茎，手儿下死命地往上一用力！
那簇鲜花被他攫取在手中，潮湿的山风裹挟着坟地泥土湿润的气息吹了过来，一团团的花在风中摇曳着，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什么可怜的白色动物，正被无知而暴虐的顽童攫取在手中，扼杀着那美好而脆弱的生命。
胡橙感觉到了疼痛。
那种切肤之痛，仿佛那孩子手里攥着不是一簇花，而是他的灵魂。
“呵！”
胡橙打个冷战，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只听啪嗒一声，放在胸口上面的手机掉落在地摊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是梦吗？这个梦境竟然如茨真实。
胡橙带着做了噩梦之后那种特有的怅然感，放缓了自己的应激反应，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里有点儿疼，可是又不像原来那么疼，似乎这种的疼痛也有一个峰值，上次还有些剧烈，这一次却似有若无的，以至于胡橙半睡半醒之间一时竟然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到底是真正的疼痛还是自己的错觉。
胡橙自己坐了一会儿，奇怪的是那种低落的心情一直在他的心头缠绵不去，他其实鲜少做恶梦的，而且因为身在此山中的关系，对于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不忌讳，做了恶梦就做了，恶梦醒来是早晨，没什么大不聊，可是这一次，那种冰冷而绝望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你不快活？”
梦中那孩儿的头颅一直在质问他的话，在暗昧的空气中变得异常清晰。
对，不快乐，胡橙心里吃了一惊，他感觉不到快乐了，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整个儿身体变产生了防御性的应激反应，立刻焦虑了起来！
“呆在这儿别动！”
就在胡橙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同时，胡三身形飘忽地从主卧里蹿了出来，伸手在他肩上一按，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客厅里的那面穿衣镜，他眼一开，伸手在空中一握，不知道凭空捉住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掼在霖上！
那是一坨人形的东西，也可以是个人，就好像古老的唱歌词之中念叨的一样，金马驹子银人儿。
“大哥！大哥饶命啊……”
那坨银人儿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好像在穿一件看不见的衣服似的那种扭动，汩汩涌涌了一会儿，竟然在水银一样的外面上面浮现出了一张人皮的表层，渐渐看得出五官相貌衣冠楚楚来，还是个挺清秀的男孩子。
“老实点儿，叫谁大哥呢？！”胡三跟敌人相处的时候身上匪气很重，一开口就撂下了狠话。
“是、是，大爷……”
“你大爷！”
“爷爷！爷爷饶命啊，我都是身不由己，我没害过人！我……”
就在男孩儿声泪俱下地哀告求饶的时候，胡橙发现胡三瞪大了眉心的眼，死死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男孩子，一瞬间，时间似乎在他面前静止了。两个人都完全没有话好几秒钟，只有胡三眉心上的眼暴跳如雷地闪烁着滔的磷火！
短短的一瞬间，胡橙的认知有点儿恍惚，他不是很确定时间是不是在他面前停止了。
就在他开口想要确认的时候，忽然之间，跪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男孩儿惨叫了一声，声色凄厉入耳，然后他整个儿饶身上发出了玻璃破碎时的那种嘁嘁喳喳的声响，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清脆好听的声音里绝望地扭动着，不停地从身上掉落下一块一块的水银一样的痕迹，最后无助地抽搐了几下，化成了一滩不知名的半液体，从地板的缝隙里流失殆尽。
“一个角色，被放弃了，杀人灭口，啧，线索断了。”胡三一脸懊恼地道，同时用自己的眼紧紧地盯住了胡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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