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基长叹一口气。
“兹事体大，敢问使，此前可曾告知齐侯？”
卫桐子答：“吾最先告知齐侯，齐侯却道，其已无心处置杂事，一切皆交由尔全权负责，该如何执办便如何执办。”
吕基站起身，用力咬咬牙。
“便按子之命执办，齐国会尽快腾空大河以北疆土，超过十月上旬期限后，仍然未能腾空者，视为齐国主动放弃。”
卫桐子拍了拍手：“齐卿不愧为齐国公族，果然有太公望之遗风也！”
吕基不由得苦笑起来。
“无奈之举，让子见笑矣。”
卫桐子随即站起身道别。
“齐卿战事紧急，吾亦需紧急返回临淄，将齐国之复命，第一时间禀报大王，吾等就此别过，愿齐卿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吕基拱手：“承使佳言！”
……
三日后，姬宫湦站在山顶，阅读卫桐子无比详细的奏报。
至于公子锦鸳心腹密使，实则是邦谍团精锐假扮，目的便是挑起齐国与莱夷战端，为大周完全掌控东海之滨提前扫清阻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此时，内史伯朙正留在临时营地，拟写接管大河以北疆土的有关文书。
寺人尨则因年岁过大，被姬宫湦强行留在山脚下等候。
姬宫湦身边，仅剩屠慕。
屠慕师从屠休，二人始终信奉利学，对姬宫湦而言，如今仅剩屠慕在身边，反倒能够毫无底线地唯利是图。
“屠慕，以尔之见，王师接管大河以北疆土后，应当如何治理，方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屠慕答：“大王曾曰，涸泽而渔，焚林而猎，杀鸡取卵，皆是短视之见，只贪图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利益。”
“是以如何？”
“臣以为，上述之见并不适用大河以北疆土。”
“为何不适用？”
“齐国腾空大河以北疆土，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王师接管时必然是满目疮痍。”
姬宫湦并未过多在意。
“大河以北疆土本就是齐国新开垦，满目疮痍乃是理所应当之事。”
屠慕接着道：“大河以北疆土周边势力众多，北有信息闭塞之燕国与山戎，西为死战不休之卫国与长狄，南是互相征伐之齐国与莱夷。倘若过早耗费人力物力去治理，极其容易遭逢意外，最终或将功亏一篑。”
姬宫湦不由得点点头。
从表面上看，对待新纳疆土，应当提早开发，尽快使之融入大周。
然而，却忽略了外部因素。
大周在新纳疆土推行郡县制，基本准则便是先使其成为腹地，再搭建各级属寮，划分好城邑、道路、农庄等界线，再接受新国人迁徙。
如此发展模式，类似于姬宫湦前高楼大厦的修筑过程。
一划土地，二挖基坑，三建框架，四筑墙面，五安门窗，六装水电，七铺硬装，八摆家居，九迎入住，十常维护。
相当于大周先搭建好框架，新国人自行修筑农庄，再由各级属寮负责后期维护。
大河以北疆土孤悬于东海之滨，当前可视为大周飞地，显然不具备搭建框架的提前条件。
姬宫湦朝屠慕笑问：“尔言下之意，具体如何治理？”
屠慕毫不掩饰：“自然是涸泽而渔、焚林而猎与杀鸡取卵。王师接管大河以北疆土，先将羽禽牲畜等活物搜刮一空，再大肆砍伐树木烧制木炭，最后除大周官吏与王师甲士外，其他人一律严禁进入。”
“有何用处？”
“名为搜刮活物，实则搜查藏匿人口。名为烧制木炭，实则先行焚林待垦。名为严禁进入，实则预设栽赃陷阱。”
姬宫湦大笑：“倘若周边势力越界，大周便能师出有名。”
屠慕道：“正是如此！”
姬宫湦问：“以尔之见，何人适合执办此事？”
屠慕思索片刻：“选贤任能乃大王之本分，若是真让臣举荐合适人选，臣出于私心杂念，定会率先举荐太子宜臼。”
姬宫湦当即摇摇头。
“太子尚且年少，应当从事做起，逐渐磨炼其心志，不宜直接托大。”
屠慕道：“圣贤曾曰，邦国之大，在祀与戎；宗庙之重，在嗣与继。太子宜臼虽然年仅十三岁，却早已在朝野受过磨炼，唯独极少接触地方军政核心事务。”
姬宫湦不由得颔首。
“孤王此前便曾考虑过，让太子前往郡县司职。”
屠慕道：“大王亦曾曰，拾人牙慧，坐享其成，远不及徒手打造，更不及从零开始。”
姬宫湦道：“大河以北疆土，并非从零开始，而是要披荆斩棘，使之能从零开始。诚然，太子必须遭受如此磨炼，却并非今时今地。”
“何时何地？”
“待其年满十五岁，完成学业后，便可尝试率军出征。”
“臣反倒以为，万事皆可当作学业也。大王若是担心太子宜臼能力不足，可命其司职副手，以此积攒更多经验。”
“如此，倒也不失为良策。”
屠慕随即道：“太子宜臼早已学会收敛锋芒，为使其往后行事更加稳重，负责执办此事之人，可以从王师九军之中挑选。”
姬宫湦再度大笑：“反其道而行之，确有可行之处。”
屠慕不再继续绕弯子。
“臣以为，玄甲军中郎将姬掘突可担此重任。”
姬宫湦问：“孤王已制定中原战略，分梯次北上，多叠加东进，玄甲军为首先北上者，怎可抽调玄甲军中郎将姬掘突？”
屠慕道：“玄甲军自创立之初，便由姬掘突负责统领。大王此前为增强大周自保能力，选择有意忽视此事，从未对玄甲军进行调整。”
姬宫湦解释：“虎贲军与羽林军方为自保，玄甲军乃震慑外敌之利器也。”
屠慕直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如今王师九军皆已成型，即便没有新纳大河以北疆土，今年岁末大朝会，大王亦会调动姬掘突。”
姬宫湦颔首：“孤王早已有言在先，王师九军中郎将皆需调动。”
屠慕继续解释：“姬掘突虽然作战勇猛，却时常立功心牵更为关键之处，姬掘突乃宣王之亲侄，大王之叔弟，太子宜臼之堂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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