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阳光斜斜地切过阳台栏杆，落在顾逸尘的手背上。他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藤椅扶手，节奏短促而规律，像某种未完成的倒计时。洛倾颜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指尖微凉。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她声音很轻，“你也是这样，紧张得把咖啡杯碰倒了。”
他指尖一顿，抬眼看向她。她笑了，眼角弯成一道柔和的弧线：“那时候你了句‘对不起’，我却在想，原来这么厉害的人，也会手抖。”
顾逸尘没话，但敲击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顺势牵起他的手，带他坐到另一把藤椅上，两人并肩面对初升的太阳。
“来，试试这个。”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吸——二、三，呼——二、三。”
他迟疑了一下，跟着她的节奏呼吸。第一次，气息卡在胸口，像被什么堵住；第二次，肩头微微下沉；到第五次时，他发现自己不再数秒数，而是听见了她的呼吸声——轻、稳，像风吹过树叶的间隙。
“感觉怎么样？”她睁开眼。
“……像在开会前做热身操。”他嘴角微动。
“可你刚才心跳快得像在赶项目进度表。”她戳了戳他手腕内侧，“现在，慢下来了。”
他低笑一声，目光落在她指尖。那支钢笔静静躺在她掌心，水晶泛着淡淡的光，不耀眼，却持续跳动，像被风吹动的烛火。
她没再话，只是把笔轻轻转了个圈，光芒随之流转。
半时后，她从卧室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段视频。画面晃动，背景是他们家客厅，桌上堆满工具和半成品烛台。
“看，名场面来了。”她按下播放。
视频里，顾逸尘正专注焊接支架，袖口卷到手肘，额角沁着细汗。洛倾颜蹲在他旁边，举着手机偷拍，笑得肩膀直抖。突然，她一个没坐稳，后仰倒进软垫堆里，手一滑，整瓶胶水翻倒，正巧泼在顾逸尘刚焊好的底座上。
“我靠！”他猛地抽手，金属支架“哐当”倒地。
镜头剧烈晃动，传来她笑到打嗝的声音：“对不起……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你那个表情……太像被下属气疯的总裁了……”
画面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没发火，反而伸手把她从垫子堆里拽起来：“你再笑，今晚就自己拼完剩下的三盏。”
“可你现在看，”她暂停视频，指尖点着屏幕，“你明明气得要命，却还是先确认我没摔着。”
他看着画面里自己下意识护住她手腕的动作，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时候就在想，这人怎么这么笨，又这么……招人喜欢。”
“所以啊，”她关掉视频，靠回椅背，“我们做的东西歪一点、丑一点，有什么关系？谁会记得烛台歪了几度？大家记得的是，我们一起笑过。”
他望着窗外渐亮的色，忽然：“我昨晚梦到流程卡壳了。”
“哪一段？”
“音响切换延迟，司仪念错名字，花瓣被风吹到宾客脸上。”
“然后呢？”
“然后你站在我对面，没哭，也没慌，反而笑了。”他转头看她，“你，‘反正我们都走到这儿了，乱就乱点吧。’”
她眨了眨眼：“这梦不错，我帮你实现了。”
他轻哼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她知道，那是他卸下防备时的动作。
她起身走进书房，片刻后拿着一支特制的素笺纸回来。阳光落在纸上，泛着微微的米黄色光泽。
“我想看个东西。”她。
她拧开笔帽，笔尖轻触纸面，写下一行字：“我们第一次相遇那，他看向我的眼神。”
水晶缓缓亮起，光芒如涟漪扩散。空气微微颤动，光影交织中，十年前的咖啡馆悄然浮现。
玻璃门推开，风铃轻响。年轻的洛倾颜端着托盘，不心把拿铁递错了人。对方抬眼，是顾逸尘。他没皱眉，也没责备，反而接过咖啡，轻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焦糖更好喝？”
画面里的他嘴角微扬，眼神温和，像冬日里突然照进屋的一缕阳光。
洛倾颜看着光影中的自己愣住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句——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还这么温柔？”
顾逸尘盯着光影中的自己，许久，才低声：“那我刚谈崩一个项目，心情很差。可你递错咖啡时，手在抖，却还在道歉。我就想，算了，今就别计较了。”
“所以你是被我的笨打动的？”她歪头看他。
“是被你的认真。”他纠正，“哪怕做错事，也想好好赔罪。那种干净的、不设防的样子……让我觉得，世界没那么难应付。”
光影渐渐消散，笔尖的光也缓缓暗下。她把纸折好，放进笔记本夹层。
“你看，”她轻声，“从那起，我们就已经在走向彼此了。不是从求婚，不是从订婚，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他望着她，忽然伸手，将她额前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所以明，”他声音低沉，“不是开始，是回家。”
她没话，只是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笔静静躺在她手边，水晶又一次泛起微光，这次的光不再波动，而是稳定地亮着，像一颗被安放妥当的心。
她忽然起身，拉开阳台储物柜，翻出两个旧风筝。纸面有些发黄，骨架也松了，是他们去年春买的，一直没来得及放。
“现在放风筝？”他挑眉。
“太阳正好，风也不大。”她抖开风筝，纸面印着一只歪歪扭扭的猫，“你看，还是我们画的那只‘抽象派招财猫’。”
他接过风筝线轴，检查了一下连接处：“线有点旧，别飞到一半断了。”
“断了就断了呗。”她把线轴塞进他手里，“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摇头，却还是配合地站到空地处。她助跑几步，松手，风筝晃晃悠悠升空。风忽大忽，风筝在空中打了个转，线轴在他手中微微震动。
她仰头看着，忽然：“你，如果明我婚纱被勾住了呢？”
“停下，解开。”
“如果我誓词时结巴了？”
“等你。”
“如果——”她顿了顿，眼睛亮亮的，“你紧张得忘了词？”
他侧头看她，阳光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影。
“你就看着我，”他声音很稳，“像现在这样。然后我会想起来，我不是在演一场戏，是在见我的妻子。”
风筝在空中摇晃了一下，线轴突然一紧。顾逸尘下意识握牢，指节微白。
风筝猛地一沉，纸面在风中撕开一道口。
他正要收线，她却笑了：“别管它，让它飞一会儿。”
他看了她一眼，松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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