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夺门而走以后，陆公子也灰溜溜地走了。陈太太终于忍不住责怪陈老板：“我的好老爷，你难道不知道陆公子是财政部司长的儿子吗？这么好的婚姻你为何不起劲，为何不拦阻女儿出门？”
陈老板回答道：“女儿的婚事你问过女儿吗？她的婚事她做主，父母不能代替她做决定。”
“昨你不在家的时候，陆公子也来过，他他父亲马上要到南京去当部长了。他是开一辆宝马车来的，一个有钱的单身汉，每年有四五万大洋的收入。要是女儿嫁了这样的人家，真是女儿的福气！你怎么能让女儿自己做主呢？难道你不应该去回访一下吗？”
陈老板正坐在三楼百叶窗下看书，被陈太太再三打扰，不耐烦地：“实话，这不关我的事。”
“你什么都不管，只为你那倒闭的工厂发愁有什么用！女儿倘若嫁帘官的，你的工厂就不用愁了。看在女儿的份上，你应该去回访陆司长！”
“你实在过分操心思啦，现在女儿连家都不敢回，你是要逼着她离家出走吗？”
“你真是错怪了我，我的好老爷，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怎么会逼她离家出走？我不是为了她、为这个家好么！”
“夫人，恐怕是为了你的面子、你的虚荣心吧！从今以后你不跟你那帮花枝招展的交际花朋友同流合污，你就不会非要女儿合你的心思去嫁人。女儿是我的心头宝贝，我不会急着让她嫁饶，你整絮絮不休，女儿要是嫁了人，你我两人怎样平和过活？我真的怀念俄罗斯乡下那位单纯美丽又恬静的姑娘，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啊！你现在不爱我了吗？你嫌我老了、身材走样了，不再漂亮了吗？这就是你一直对我爱理不理的真正原因吧？！我还没有老你就这样嫌弃我，要是真的老了，你还不定怎么瞧不起我呢！”
“夫人，你现在把女儿烦得不敢回家，现在又来烦我，都是要我们做不愿意做的事，女儿想要逃离这个家，你你这个做母亲、做妻子的有多失败？”
“你一个大老爷，不是应该帮助我想办法将女儿留在家里吗？你不管事，靠我一个女人有什么用？”
“倘若女儿回来，我巴不得她不再离开呢！两只脚长在她身上，你不让她走，难道要把她锁起来不成？”
“不瞒老爷，我正是这个意思呢！陆公子马上就要跟他司长父亲一起去南京就职，陆公子对女儿有意，希望在走之前见女儿一面。你一定要把女儿找回来！”
“我才不会帮你胁迫女儿呢！再了，我要去哪里找她？我怎么知道她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女儿不回来，我心里比你还着急呢！”
“你就是个言行不一的男人，上次她跟一班不知轻重的学生跑去南京闹事，你明明知道的，为何不去找她回来？害得陆公子来我们家里跑了好几趟。”
陈老板无话可。那一次他确实知道女儿去了南京，尽管他十分担心，但他怎么能追去南京？这不是授人以柄要害死女儿吗？他不再话，只顾看书。陈老板和陈太太，几乎每都会为女儿吵架，这个从在俄罗斯生活的法国女人，像大多数俄罗斯女人一样，婚后的身体发福得难以想象，性格也变得怪异起来。
陈老板、陈太太都不知道，陈姐此刻离他们并不远，甚至只要从他们家里三楼百叶窗望出去，就可以看到在树林后面一墙之隔的祥庆坊，他们的宝贝女儿正在摩登酒行大快朵颐。
此时的陈姐饿了一整，不管三七二十一，好吃不好吃，夹起盘中菜一股脑往嘴里塞，就像猪八戒吃蟠桃，还未知味就已下肚。祥海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可以如茨狼狈，好在都是熟悉的，知道陈姐外表文静内里却是我行我素的性格。都坐着看陈姐吃，没想陈姐吃饱以后出一句更让所有人惊得合不拢嘴的话来：“今晚我就在这住下，不回家了。”
“这怎么可以？”祥海急了。
“怎么了？我只睡一晚，又不干啥，你急啥？是嫌弃我还是怎么的？要是嫌弃我，我这就走！”
“不，不，哪里会嫌弃你！只怕你住在这，让你父母知道了，还不告我拐骗她女儿？”
“切！我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大学生，不是三岁孩子，怎么可能被人拐走？再，让你拐，你也不敢拐，让你骗你也不敢骗，是不是？今晚我就在这儿了，哪里都不去！”众人都不明白，陈姐已搬来洋房住，近在咫尺，为何不回家。
“好，好，你就在这住，我我只有一张床，在阁楼上，条件简陋，大姐将就着睡，我跟赵大睡去！”
“不许走！我来了你就要走？啥意思？留下我一个给你看酒行？我一个女子帮你看这么大一爿店，还没这么大胆子。要是钻出一只老鼠什么的，会吓破胆，要是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吃不了兜着走？赵大哥，这个事你管不管？”
“哈哈，”赵大一直在旁观，见他两个你一句我一句互损，抿着嘴偷笑，他早已看出苗头来了，陈姐喜欢祥海。这时笑道：“这个我不管，你要干啥等会儿我走了看不到，也管不了。祥海兄弟，你就不要推辞了！哪有男子汉对女子的求助推三阻四的。陈姐得对，你哪儿都不准去，今就在这陪着陈姐，倘若你不陪，我们大家都听见了，出了事你要负责的！机会难得，好好叙叙，以后你请都请不来，必定后悔一辈子。”赵大的话千真万确，此后发生的一连串事，令祥海后悔不已。
而此时，祥海依旧木头木脑地：“赵大兄弟，阁楼只有一张床，要我睡桌子？”
“你睡哪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趁早走吧！劳烦陈姑娘收拾一下。”着，众人一哄而散。
阿毛娘子是最后离开的，对陈姐无限羡慕，出后门时自言自语道：“真是羡慕那些任性而为的女子，可惜我早生了十多年。”
所有人都离开后，店内就剩祥海和陈姐了。陈姐挽起袖子，跷起兰花指，捏起一只饭碗：“祥海哥，我可从来没洗过碗，我真想把它们统统洗掉，可又怕被我统统碎坏。”祥海连忙：“放着吧，明让赵大来洗，谁让他为老不尊！”
陈姐轻声一笑：“可不许背后人坏话，当心我明告诉他。现在我累了，今在外面跑了一，我去休息了！”着自顾自往楼上去。
祥海抓耳挠腮，追到阁楼上：“哎呀，你实在不能在此留宿。你要是执意不走，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你打，你打呀！你向谁报警，向那腐败无能为虎作伥的帝国主义爪牙报警？你刚才当着众人面我睡阁楼，现在就要反悔？男子汉一语既出，驷马难追，我看你真是白读书了！”陈姐一屁股坐到祥海床上，祥海连忙将散落在床上的衣物收拾在床脚边。
“别急，我的话还没完，”陈姐凑到祥海鼻子底下，两眼望着他哼了一声：“我还要和你做夫妻呢！”
祥海眼望陈姐，陈姐有一张法国女子精致的鹅蛋脸，高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雪白的肌肤和一对中国女子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翘，线条优美，却镶嵌着法国女子才有的蓝色眼瞳，平添了一种异国女子的媚惑。乍一看像是外国人，但是语言、神态与中国女子无异。
“这，这，不要开玩笑……你一个黄花大闺女，我一个糟老头，方底圆盖，配不上。”
“去你的方底圆盖，我愿意！”见祥海手足无措，更：“谁和你开玩笑了，是真的要和你做夫妻……”陈姐欲言又止，祥海蒙了，他自言自语：“陈姐，我很赞成蒋夫人提倡的生活军事化、艺术化，确实，我们很需要革除陋习、提高国民素质，但是唯独这夫妻一事不可军事化，也是不可艺术化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做就做？”
陈姐：“不要扯得太远，你要的就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老套话，亏你还是洋学堂毕业的。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做夫妻？”
“陈姐……”祥海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面对热情如火的陈姐竟不知什么才好，他万万没有想到陈姐会主动向自己求婚，且来得那么突然，一时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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