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皇宫的御书房里,朱元璋正对着案上的鱼鳞图册出神,忽闻内侍来报,辽东快马信使求见。
待那封沾着尘土的奏疏呈上,他展开一看,眉头先是皱起,随即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滚烫的茶水泼了满桌。
“好个江南士绅!”朱元璋的声音像炸雷般在殿内回荡,额上青筋暴起,“朕让工部匠人去辽东学艺,是为大明添利器,他们竟敢背地里勾连,偷朕的蒸汽机机密!真当朕老了,管不住这江南地面了?”
旁边侍立的司礼监太监吓得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元璋抓起奏疏,手指死死攥着纸页,指节泛白:“常孤雏在辽东拼死拼活,为的是守好国门,这些蛀虫倒好,在家门口算计起朝廷的宝贝!从江南到辽东,千里迢迢递消息、设眼线,手脚做得倒麻利!”
他来回踱了几步,龙靴踏在金砖地上咚咚作响:“这些士绅,占着良田,纳着轻赋,平日里骄横跋扈也就罢了,如今竟把手伸到军器上来!若让他们偷了蒸汽机去,勾结外藩,或是私造器械,下岂非要大乱?”
怒喝间,朱元璋猛地停步,对殿外高声道:“传朕旨意!着锦衣卫指挥使领缇骑百人,即刻奔赴江南,将奏疏上所列的周、吴、陈三家士绅,连同他们府中参与窃密的管事、幕僚,一并缉拿归案!抄没家产,严查党羽,一个都不许漏!”
旨意一下,锦衣卫衙门立刻动了起来。
指挥使亲自点了百余名精悍缇骑,个个跨着快马,佩着绣春刀,连夜出了应城,往江南方向疾驰。
沿途州府见了锦衣卫的腰牌,谁敢怠慢?一路绿灯放行,连驿站的快马都备得齐齐整整。
江南的周府里,周老爷正得意洋洋地听着管事汇报,辽东那边已得“核心图纸”,再过几日便能送回。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和呵斥声,跟着是大门被撞开的巨响。
周老爷刚站起身,就见一群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闯了进来,刀光在烛火下闪着寒芒。
“周士绅,奉陛下旨意,拿你归案!”指挥使亮出圣旨,周老爷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地。
吴、陈两家也是一样,前一刻还在饮酒作乐,下一刻便被缇骑堵在府中,捆了个结实。
一时间,江南各府风声鹤唳。
那些平日里与这三家勾连的乡绅,吓得连夜藏起书信,遣散门客,却还是被锦衣卫顺藤摸瓜,揪出了不少同党。
抄家的队伍从街头排到巷尾,一箱箱金银、一卷卷地契被抬出,百姓们围在街边看热闹,有人叫好,有人唏嘘,却谁也不敢多言——毕竟是洪武皇帝动了怒,谁也不敢触这龙鳞。
几日后,锦衣卫押着数十名涉案人员返回应,朱元璋看着押解名册,脸色稍缓,却依旧冷声道:“把这些人扔进诏狱,仔细审!朕倒要看看,他们背后还有多少勾当!”
江南士绅被锦衣卫缉拿的消息传到应官场,顿时像投了颗石子,搅得不少人坐不住。
这些江南官员,或是与周、吴、陈三家沾亲带故,或是收过他们的孝敬,更有甚者,当年科举及第时,还受过这些士绅的财力相助。
如今见三家落难,生怕牵连到自己,便合计着找个能在皇上面前上话的人求情。
思来想去,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东宫太子朱标。
朱标性情仁厚,素来主张宽和治国,这些年不知为多少官员过情,再者他是朱元璋嫡长子,话分量自然不同。
头一个找上门的是礼部侍郎张谦,他是苏州人,与陈家是世交。
到了东宫门外,他递上名帖,见了朱标,没几句便红了眼眶:“太子殿下,江南那几家虽有过错,却也是百年乡绅,族中子弟多有耕读传家者。此次窃密之事,许是下人自作主张,未必是主家本意,还望殿下念在他们往日捐资助学的情分上,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从轻发落啊。”
朱标端着茶盏,眉头微蹙:“张大人,此事陛下已下严旨,涉案的不仅是士绅,还有军器机密,关乎国本,岂是轻发落的事?”
话音刚落,又有几位江南籍的御史、郎中赶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劝。
有的“士绅是地方支柱,抄家恐动摇江南民心”,有的道“许是误会,待查清再不迟”,更有甚者,隐晦提及“江南赋税重地,若处置过严,恐影响来年税粮”。
朱标听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垂柳,缓缓道:“诸位大饶心思,本宫明白。可你们想过没有?蒸汽机是朝廷耗费心血研制的利器,关系到边防军备,江南士绅为私利窃取机密,已是触犯国法。陛下震怒,正因他们罔顾大局,若不严惩,日后效仿者接踵而至,国法家规何在?”
一位老御史仍不死心,叩首道:“殿下仁厚,当知江南士绅虽有不轨,却也罪不至满门抄斩。还请殿下看在江南百姓的份上,求陛下网开一面,只惩首恶,放过旁支族人。”
朱标转过身,目光落在众人身上,语气恳切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本宫并非不愿求情,只是此事非同可。陛下治国,向来严明,尤其是涉及军机密要,从无姑息。诸位与其来东宫项,不如回去想想,如何协助锦衣卫查清案情,莫让无辜者牵连,也莫让真凶脱罪。”
他顿了顿,又道:“本宫会择机向陛下禀明诸位的顾虑,但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断没有因身份特殊而法外开恩的道理。你们回去吧,好好当差,莫要再为这事费心了。”
众人见朱标态度坚决,知道再求也无用,只得怏怏告辞。
出了东宫,有人唉声叹气,有人暗自庆幸没把自己摘干净,更有人心里打鼓,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向锦衣卫交代些陈年旧事,免得日后被翻出来。
而朱标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些饶求情,不过是为了自保,可父皇的脾气他最清楚,此事一旦定了性,怕是很难回转了。
只是不知,这场风波,最终要牵连多少人。
那些江南官员从东宫出来,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
朱标那番话,明着是劝他们安分守己,实则是堵死了求情的路。
众人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子不愿掺和,这事便再无转圜的可能。
如今最要紧的,不是救那三家士绅,而是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别被这场大火烧到身上。
礼部侍郎张谦刚回到府中,就把管家叫到跟前,脸色铁青地吩咐:“把库房里所有陈家送来的东西,不管是字画、玉器还是银票,全给我搬到后院烧了!还有来往的书信,一封都不能留!”
管家瞧着他急红的眼,不敢怠慢,赶紧领着仆役翻箱倒柜,不一会儿,后院就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连街上的巡捕都探头探脑,却被张府的人拦了回去。
更有那机灵的,不等锦衣卫上门盘问,自己先揣着几本账册跑到刑部“自首”。
有位姓刘的主事,当年中举时受过吴家二十两银子的资助,此刻拿着账本跪在刑部大堂,哭哭啼啼道:“下官当年年少无知,受了吴家的恩惠,如今才知他们包藏祸心。这些年下官陆续还了三十两,账目都在这儿,求大人明察,下官绝无半点勾结!”
刑部的人见他态度“诚恳”,又主动撇清关系,便先记下供词,暂不把他列入涉案名单。
还有些官员更绝,直接动手“划清界限”。
江南道御史李大人,前几日还在同僚面前夸吴家公子有才情,这会子竟连夜写了封弹劾奏章,痛骂吴家“罔顾君恩,私通外敌(虽无实据,先扣顶大帽子),实为江南之蛀虫”,一大早便递到了通政司。
同僚见了,都暗自咋舌:这李大人,为了自保,真是半点情面都不讲了。
最忙的要数那些与三家有姻亲关系的官员。
有位姓赵的员外郎,女儿嫁入陈家做了三儿媳,此刻也顾不得父女情分,连夜让人把女儿接回娘家,还对外宣称“早已和离,陈家之事与我赵家无关”。
那陈家三儿媳哭哭啼啼不愿走,却被赵员外郎亲自叉上马车,锁在后院柴房,连下人都不许靠近。
一时间,应城里的官员们人人自危,互相打探消息,却又彼此提防。
往日里逢年过节互相送礼的帖子,被一张张从箱底翻出来烧掉;酒馆茶肆里,但凡有人提起江南士绅的事,立刻就会有人岔开话题,生怕被人听了去,传到锦衣卫耳朵里。
有那老于世故的,躲在家里不出门,只让家人对外宣称“染了风寒”,既不掺和同僚的议论,也不主动向上面表忠心,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熬到这风波过去。
可他们心里清楚,锦衣卫的缇骑还在江南查访,应城里的卷宗也在一本本核对,只要曾与三家有过牵扯,谁也不敢自己能全身而退。
这场切割,来得又快又狠,像一把快刀,将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斩得七零八落。
只是不知,这刀斩下去,除了斩断与三家的牵连,会不会也斩掉些官员心里那点仅存的情分与担当。
府衙内外,只剩下匆匆忙忙的身影和压抑的沉默,谁也不敢多一句,只盼着这场风暴早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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