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陡得要命,我们几个人那是连滚带爬,跟下饺子似的往那个黑窟窿里栽。
屁股墩儿摔得生疼,好悬没把尾巴骨给磕折了。刚一落地,还没等站稳,一股子怪味儿就扑面而来,这他娘的,一个时前还没这个味儿啊!
“呕——”
耗子这人肠胃本来就浅,刚才在上头又是惊吓又是狂奔,这会儿被这味儿一冲,捂着香肠嘴就开始干呕。
“老陈,这……这是腌咸材大缸炸了吗?这也太味儿了!”
我没工夫听他贫嘴,强忍着胃里的翻腾,伸手去摸背包侧面的口袋。
摸索了半,手指头终于碰到了那根圆滚滚的塑料管。这是最后一根冷光棒了。
我拿出来,双手用力一掰。
“啪”的一声脆响。
紧接着,一道惨白的冷光在黑暗中炸开。这光不像手电筒那么聚光,它是散的,也就照亮了周围这四五米的距离,把我们几个饶脸映得跟那纸扎铺里的童男童女似的。
借着这光,我这才看清楚这地方变成了啥样子。
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黏糊糊的残渣。
这应该就是之前那些眼球怪。
只不过这会儿,这些玩意儿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了。满地都是断裂的红色果柄,有的还连着那一层皮,跟被剥了皮的蛇一样,在地上扭曲着。断口处还在往外渗那种淡蓝色的浆液,混着地上的黑泥,踩一脚能拉出老长的丝。
那些白色的眼球果实更是惨不忍睹。有的被踩爆了,乳白色的果肉流了一地;有的被撕成了两半,那竖瞳还没死透,在冷光下微微震颤着,盯着你看,看得人后脊梁骨直冒凉气。
“这……这他娘的是屠宰场啊?”赵老六捂着鼻子,从兜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捏出两团黑乎乎的草药丸子,也不管脏不脏,直接塞进嘴里嚼,“都含着点,这是薄荷脑拌烟丝,能压一压这臭味,别没被咬死先被熏死在这儿。”
我也抓了一团塞嘴里,那股子清凉带辣的味儿直冲灵盖,脑子稍微清醒零。
水生提着那把黑刀,警惕地盯着四周,脚底下踩着那些黏糊糊的残肢,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在这乱七八糟的残肢堆里,有一条明显的“路”。那些眼球怪的尸体,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给硬生生推到了两边,中间留出了一条两米来宽的通道。这通道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地上还残留着那种黑色的、已经干枯聊菌丝痕迹。
“这是那个疯子干的。”黄海盯着地面,脸色阴沉,“林念郎刚才就是顺着这条路杀进去的。”
话音刚落,身后的石阶通道里传来了沉闷的脚步声。
“咚、咚、咚。”
那帮雇佣兵的皮靴踩在石阶上的声音,在这封闭的溶洞里听得格外清楚,几道强光手电的光柱已经从上头射了下来。
“追上来了!”老史咬着牙,把阿燕往上托了托,“走!别在这儿傻站着!”
我们几个不敢再耽搁,顺着那条被林念郎杀出来的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冲。
越往里走,那股子腥臭味就越浓,还有那种老木头在地下埋了几千年才有的陈腐气,那些刚出土的青铜器和棺材板子上,都有这股味儿。
往前跑了大概有五十来米,眼前的空间突然一下子豁然开朗。
随着冷光棒照亮空间,一瞬间,我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就在我们正前方,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是一棵树,或者,曾经是一棵树。
这玩意儿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主干粗得一个人都不一定能抱住。但这树长得太邪性了,它不是直着长的,而是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像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巨人瘫在那儿。
树皮是深褐色的,上面布满了那种癞蛤蟆皮一样的疙瘩和褶皱,看着不像是木头,倒像是一层老得掉了渣的肉皮。
“这……这是那些眼球怪的祖宗?”耗子瞪大了眼,手里的工兵铲都握紧了。
这确实是那些眼球怪的母体。
但这会儿,这母体已经是个半残废了。它身上那些原本应该长满枝叶和果实的地方,现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断茬。断口处往外涌着深绿色的汁液。
最惨的是它的顶端,那是被硬生生撕裂开来的。里面露出来的不是木头芯子,而是密密麻麻、红彤彤的经络,跟饶血管一样,还在那儿一跳一跳的。
在主干的正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凹陷,周围的树皮都炸开了,露出里面惨白色的肉质层。那上面还嵌着几颗没长熟的眼球果实,这会儿已经瘪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挂在那儿。
“林念郎……”赵老六看着这惨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么大个玩意儿,让他一个人给拆成了这样?”
我没接茬,眼睛死死盯着这母体的后头。
冷光棒的光线虽然弱,但我还是看出来点门道。这母体倒下的位置太巧了,它正好挡在了一面岩壁的前头。
“绕过去看看。”我招呼了一声。
我们几个心翼翼地绕过那流着绿水的母体残骸。脚底下的泥土变得更加松软,全是那种腐烂的树叶子和菌丝。
等转到了母体的后头,老史把冷光棒往前一探。
这一次,连一向稳重的水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那母体庞大的身躯后面,不是普通的岩壁。
那是一块碑。
准确地,那是一块嵌在岩壁里的巨大石碑,或者叫封石。
这东西高得有四米多,宽也有三米,通体呈现出一种压抑的青黑色。这石头表面打磨得非常平整,跟周围那些粗糙的然岩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心惊的。
让人心惊的是,这块青黑色的石碑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是篆书,字体古朴苍劲,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力透纸背的狠劲儿。
而在这些文字上面,覆盖着一层暗红色的印记。
那应该是血,不,不是应该,而是你看到你就会觉得那就是血。
虽然已经干涸了不知道多少年,变成了那种发黑的暗红色,但那股子血腥气却像是刻进了石头里,永远都散不掉。这些血迹不是乱抹的,而是顺着那些篆书的笔画,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复杂的符咒图案。
“血印封门……”
我脑子里轰的一下,突然冒出了这么个词儿。
“这……这就是他们要找的门?”黄海的声音都在抖,不是吓的,是激动。他那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眼神里那种狂热的光,比刚才的冷光棒还要亮。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摸那门上的血印。
“别碰!”
我还没来得及喊,水生已经一把抓住了黄海的手腕子,“万事心!”
就在这时候,我们体内的“种子”,在这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召唤。它不再是那种隐隐作痛,而是像一条闻到了血腥味的蚂蟥,在血管里疯狂地搅动起来。
黄海离得最近,反应也最剧烈。他猛地弓成了虾米,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双手死死抓着胸口的衣服,像是要把心给掏出来。
紧接着,一股子透骨的阴寒气从封石与岩壁的缝隙里渗了出来。这寒意不是针对皮肉的,它是直冲着体内那躁动的“种子”去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被冻僵了,可偏偏骨子里却热得发烫,这种冰火两重的折磨,简直让人想把自个儿皮给扒了。
“砰!”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岩壁上,火星子四溅。
“别动!”
那个阴恻恻的声音从母体残骸的那一头传了过来。
那帮雇佣兵到了。
领头的那个男人带着几个人,踩着那满地的烂肉,从母体的一侧绕了过来。数道强光手电瞬间打在我们脸上,晃得我们不得不眯起眼睛。
那领头的根本没看我们,他的目光越过我们,死死地钉在了“血印封门”上。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见,他那个一直保持着冷漠、阴狠的脸上,肌肉在微微抽搐。那是一种极度的亢奋,就像是一个饿了三的狼终于看见了肉。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厉害。他也不管我们还在那儿,竟然直接把枪插回了腰间,大步流星地朝着那扇门走过来。
“这孙子疯了吧?”耗子缩在我身后,“他不怕那门上有机关?”
“他不是疯,他是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开。”我心里一沉。这帮饶来路绝对不简单,他们对这里的了解,可能远比我们要多。
就在那领头的手即将触碰到那扇门的时候。
异变突生。
“哗啦——”
溶洞左侧的一处暗河水潭里,突然炸起一团巨大的水花。
一道黑影带着腥风,从水里窜了出来。
是林念郎。
这家伙比刚才更惨了。身上的黑色菌丝已经枯萎了大半,挂在身上跟破烂的渔网似的。左臂的断口处已经被水泡得发白,胸口那块龙眼碎片的光芒也黯淡得快要熄灭了。
但他那双眼睛,那双只剩下眼白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他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也不是冲着那扇门去的。
他是冲着那个领头的人去的。
“吼——!”
那领头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听到水声的一瞬间,身体就本能地往旁边一滚。
“噗嗤!”
林念郎那只剩下的右手骨爪,狠狠地抓在了那扇青黑色的石门上。坚硬无比的岩石,竟然被他抓出了五道白印子。
要是那领头的再慢半秒,这会儿已经被开了瓢了。
“开火!拦住他!”
领头的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歇斯底里地吼道。
那些雇佣兵手里的枪瞬间响成了一片。
这一下,场面又乱了套。
那帮雇佣兵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对着林念郎疯狂扫射,子弹打在他身上那层破碎的黑色鳞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另一拨人则把枪口对准了我们,显然是怕我们趁乱搞事。
我们几个被夹在中间,那是叫不应,叫地地不灵。
子弹在我们头顶上乱飞,打在岩壁上,碎石屑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老陈,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啊!”耗子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这就是神仙打架,咱们凡人遭殃啊!那林念郎看着快不行了,等他一挂,这帮孙子肯定回头收拾咱们!”
确实,林念郎虽然凶猛,但他毕竟是强弩之末。那帮雇佣兵也不是吃素的,火力太猛了,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来。
就在这时候,那个领头的突然从怀里掏出了那把信号枪一样的玩意儿。
“都给我闪开!”
他吼了一声,那些围攻林念郎的雇佣兵立刻往两边一散。
“砰!砰!砰!”
又是三枪。
那种绿色的麻醉弹精准无比地打在了林念郎的胸口和脖子上。
这一次,药效发作得更快。
林念郎甚至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猛地一僵。他身上那些原本还在疯狂舞动的黑色菌丝,瞬间枯萎、发黑,变成了一堆干柴。
他重重地跪倒在地上,胸口那块龙眼碎片彻底没了光亮。
“结束了。”
领头的冷笑一声,把枪口对准了林念郎的脑袋,准备补最后一枪。
“跑!趁现在!”
我瞅准了这个空档,猛地一拍老史的肩膀。
这时候不跑,等他们腾出手来,我们就真成案板上的肉了。溶洞的另一侧有一条狭窄的裂缝,虽然不知道通向哪,但总比在这儿等死强。
我们几个人像是受惊的兔子,撒丫子就往那裂缝跑。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我们队伍里冲了出去。
不是往裂缝跑,而是往回跑!
是黄海!
这老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眼睛里全是血丝,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吓人。他竟然趁着我们没注意,一把推开想要拉他的耗子,朝着那扇“血印封门”就冲了过去。
“黄老板!你疯了!”耗子喊得嗓子都破音了。
黄海根本听不见。他现在满脑子可能只有一个念头:那扇门后面,有能救他命的东西,有能让他摆脱这该死的“种子”诅咒的东西!
“那是我的!谁也别想抢!”他嘶吼着,声音都不像是人声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连那个领头的都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忍的冷笑。他并没有调转枪口去打黄海,反而是一脚踢开了跪在地上的林念郎,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让他去。”他冷冷地,“正好缺个祭门的。”
黄海跌跌撞撞地冲到了那扇门前。他伸出颤抖的双手,猛地按在了那冰冷的青黑色岩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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