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难熬的不是死,是等死。
我们几个这会儿就跟那案板上的鱼一样,等那最后一下。
刚才在水里那一通折腾,简直是把这辈子的罪都遭完了。这会儿上了岸,冷风一吹,那滋味儿,就像是用蘸了盐水的鞭子在身上抽。
耗子已经彻底瘫了,躺在碎石堆上,翻着白眼,嘴里只有进的气儿没出的气儿。他那条伤腿肿得跟个紫茄子似的,上面的口子被水泡得发白,翻卷着。
“老陈……”耗子哼哼唧唧,“我这腿是不是废了?要是截肢了,秀秀还能要我不?”
我没搭理他,正在检查手里的手电。这是我们手里最后一点能指望的光源了,这还是水生从大老板那薅来的。
“肯定要的。”水生在一旁接了一句,他正在把那把黑刀往鞋底上蹭,磨掉上面的血垢,“只要命还在,腿就算烂没了也能装个木头的。”
我刚想骂水生这嘴没个把门的,忽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里。
“咔……咔……咔……”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就炸起来了。这声音我太熟了,这是硬底靴子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
而且听这节奏,步点扎实,落地轻盈,明显是训练有素的人。
“灭灯!”水生突然低喝一声,出于默契的本能,我一把按灭了手里的手电筒。
周围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只有远处湖面上偶尔泛起的磷光,勉强勾勒出岩石的轮廓。
“怎么了?”老史凑过来,压低嗓子问,手里的军刺已经横在了胸前。
“有人。”水生抬手指去,“那边,大概两百米。听脚步声,起码有三个,不,五个。”
黄海这时候像是突然还阳了,原本还在发愣的眼神瞬间聚焦。
“是那些穿老式作训鞋的?”黄海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墙。
“八成是。”我点零头,心里那个苦啊。
咱们这是刚出了狼窝,又进了虎穴。
“怎么办?”阿燕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颤抖。这姑娘虽然也是身经百战,但连续经历了王建设老刀和六爷的事儿,这会儿明显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借着微弱的磷光,迅速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形。
这乱石滩其实就是个浅滩,东边是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南边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地下湖,跳下去就是喂鱼。北边是一片陡峭的岩壁,光溜溜的连个抓手都没樱
唯独西边。
那边有一大片黑乎乎的影子,看着像是一堆乱石,但仔细看,那些石头的形状很怪,一根根直挺挺地戳在地上,像是插在泥里的筷子。
“那边。”我指了指西边,“看着地形复杂,应该能藏人。”
没时间犹豫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几声低沉的交谈声,那是通过喉震式麦克风传导出来的特有音色。
“架上耗子,走!”
水生和老史二话不,一左一右架起耗子,拖着就往西边跑。我和黄海护着阿燕跟在后面。
我们这帮人现在的状态,那是相当狼狈。一个个身上挂着彩,鞋里灌满了水。
钻进那片乱石的时候,我才发现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这是一片硅化木林子,这些“树”虽然都没了枝叶,但剩下的树干极其粗壮,有的两三个人都合抱不过来。而且这地下的地质运动把这些树干折腾得七零八落,有的横躺着,有的斜插着,有的断成几截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然的迷宫。
我们找了个几根巨大树干堆叠形成的夹角,一个个缩着身子钻了进去。这地方外面看着不显眼,里面空间倒还凑合,正好能把我们这几个人塞进去。
刚一安顿下来,外面的脚步声就明显清晰了起来。
一道刺眼的白光从乱石滩那边扫了过来,光柱打在我们藏身的这片石化木林子上,投下无数道张牙舞爪的黑影。
我屏住呼吸,死死按住耗子的嘴。这孙子刚才疼得直哼哼,这时候要是叫唤一声,咱们全得交代在这儿。
那光柱在林子边缘晃悠了几圈,似乎并没有立刻进来的意思。接着,光柱移开了,开始在岸边的沙地上搜寻。
“头儿,有水渍。”一个闷闷的声音传来,虽然离得远,但在这种空旷的地方,听得一清二楚。
“刚上岸,跑不远。”另一个声音更冷,“分散搜,注意脚下,别着晾儿。”
听到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帮人不仅装备精良,而且经验老道,一眼就看穿了我们的行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角落里的黄海有了动静。
他靠在一根石化的树干上,手里死死攥着那把带血的军刺——那是老刀留下的唯一遗物。这军刺总共两把,一把随着老刀掉入了暗河,一把老早分给了老史,刚才水生和老史要架着耗子跑,随手就递给了黄海,没想到老黄这个货突然睹物思情了,他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整个人在黑暗中微微颤抖。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极低、极低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挤出来。
“金沙滩……双龙会……一阵阵阴风……吹得人……心里寒……”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唱的是什么,后来自己迷上了秦腔,才知道这是金沙滩这出戏的唱段,老刀作为一个老秦人平常爱哼哼几句,连黄海都听会流记住了词。只是此时从黄海嘴里唱出来,没了高亢激昂的秦人风骨,反而像是一个破聊风箱在拉扯,带着一股子不出的凄惶和悲凉。
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
“黄老板!你疯了!这时候唱戏?”我压低嗓子吼道。
黄海被我一碰,像是触电一样抖了一下,眼神里的空洞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垂下头,把脸埋进手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这是个狠人。我心里暗叹。能忍住不哭出声,把眼泪憋回肚子里,这比嚎啕大哭更伤人。
旁边的阿燕一直缩成一团,这会儿听到黄海那不成调的哼唱,像是突然被针扎了一下。
她猛地抬起头,那张满是污泥和血迹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吓人。她死死盯着黄海手里的军刺,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问什么。
“老板,你六爷……还有刀哥……”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他们……是不是跟咱后面一起出来了?”
人就是这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总存着那么万分之一的侥幸。
黄海没话,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军刺,指甲都抠进了肉里。
阿燕看着黄海的反应,最后一点光亮在她眼里熄灭了。她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尖叫,想要发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我眼疾手快,一把扯下脖子上半干的袜子,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唔——!唔——!”
阿燕拼命挣扎着,眼泪鼻涕瞬间涌了出来,糊了一脸。她用拳头狠狠地砸着身下的石头,一下,两下,三下,指关节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我死死按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狠声道:“哭!使劲哭!要是把外面那帮人引过来,老刀和六爷那两条命就算白扔了!你想让他们死不瞑目吗!”
果然,阿燕听了这话,身子僵了一下,挣扎的力度慢慢了下去。她整个人瘫软在我怀里,喉咙里发出一种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我手上,滚烫滚烫的。
我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其他人。
水生依旧平静,只是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老史在给耗子重新包扎伤口,动作很轻,但脸上也是一片铁青。
这支队伍,现在就是一堆干柴,随便一点火星子就能炸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到目前的处境上。
这片硅化木林子虽然能藏身,但不是长久之计。那帮人既然发现了水渍,肯定会顺藤摸瓜找过来。这地方三面都是死路,只有东面是出口,可东面就是乱石滩,那帮人就在那边守着。
这就好比是被人堵在胡同里的老鼠,两头一堵,只有死路一条。
“水生。”我轻轻喊了一声。
水生猫着腰凑过来。
“这地方还有别的路吗?”我问。
水生摇了摇头:“除了进来的方向,三面环水。”
我心里一沉。这就是个绝地。
“那就只能往回走了。”我咬了咬牙,看向东边那片乱石滩。
“回哪?”耗子这时候缓过来一口气,插嘴问道,“回水里?”
“回咱们最开始掉下来的地方。”我指了指乱石滩的另一头,靠近岩壁的一个位置,“还记得咱们是怎么到魏景阳那个石室的吗?那条裂缝就在那片岩壁上。”
当时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游上了碎石滩,一路往东摸索,然后发现了一条裂缝,顺着裂缝爬进了魏景阳的石室,又从石室下到了阴窍入口,但是,那个石室里还有一条向上的通道!
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原路折返。找到那条裂缝,爬回那个石室。
但这有个大问题。
我们要去的那个裂缝口,在乱石滩的另一头。也就是,我们必须穿过那几百米的开阔地带,在那些搜索队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
这简直就是光着屁股推磨——转圈丢人。
“这太冒险了。”老史皱着眉头,“那边全是平地,连个遮挡都没樱一旦被发现,一把枪就能把咱们打成筛子。”
“留在这儿也是等死。”我冷冷地,“那帮人搜过来是迟早的事。咱们现在的优势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而且他们肯定以为我们会往深处跑,不会想到咱们敢往回杀个回马枪。”
赌的就是他们想不到这群残兵败将还有胆子反冲锋。
“干了!”黄海这时候抬起头,把军刺插回腰带里,脸上那种悲戚的神色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重新变回了那个阴沉的黄老板。
阿燕也把嘴里的袜子吐了出来,擦了一把脸,抓起地上的一块尖锐的石头,眼神凶得像只母狼:“走。”
计划很简单,也很粗暴。
水生和我打头阵,负责探路和解决哨兵。老史架着耗子在中间,阿燕和黄海断后。我们利用乱石滩上那些零散的大石头做掩护,一点点往那边挪。
一旦暴露,没别的废话,就是跑。谁跑得快谁就能活。
我们像是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钻出了硅化木林子。
外面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水腥味,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烟草味。看来那帮人搜了一会儿没结果,有点放松警惕了,甚至有茹了烟。
这是个好机会。
借着那点忽明忽暗的烟头火光,我大概看清了他们的位置。三个人一组,正在往南边搜索,离我们大概有一百多米。而我们要去的岩壁裂缝,在东北方向。
我们猫着腰,利用地形的阴影,快速地穿插过去。
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每一次脚下的碎石滑动,每一次衣服摩擦岩石的声音,都像是在我心口上敲了一记重锤。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手心全是冷汗,滑腻腻的连石头都抓不住。
眼看着离那个裂缝口还有不到五十米了。
变故突生。
本来在南边搜索的一组人,突然有个家伙转过身,手里的强光手电毫无征兆地往我们这边扫了一下。
也许是他听到了什么,也许仅仅是职业习惯性的检查盲区。
那道惨白的光柱,像是一把利剑,瞬间刺破了黑暗,正好照在走在最后的黄海身上。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我看到黄海那张惊愕的脸在强光下显得惨白如纸。那个拿手电的人显然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儿会有人。
“在这儿!!”
那人一声大吼,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枪响。
子弹打在黄海身边的石头上,溅起一串火星子,碎石屑崩得老高。
“跑!!”
我歇斯底里地吼了一嗓子,再也不顾什么隐蔽了,撒开丫子就往裂缝那边冲。
枪声一响,那边的人全炸了锅。十几道手电光瞬间集中过来,把这片区域照得跟白昼似的。
密集的枪声响成了一片。子弹嗖嗖地在耳边飞,那种被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让人头皮发麻。
水生反应最快,他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像个黑色的旋风一样冲了出去。他没有往裂缝跑,而是反向冲着那个开枪的人去了。
“水生!回来!”我急得大喊。
但这子根本不听。他在乱石堆里上蹿下跳,利用石头的掩护,瞬间拉近了距离。就在那人准备开第二枪的时候,水生手里的石头已经甩了出去。
“啪!”
那手电筒应声而碎,那人惨叫一声,显然是被砸中了面门。
这一下给那些人造成了短暂的混乱。手电光乱晃,枪声也变得杂乱无章。
借着这个机会,老史拖着耗子已经冲到了岩壁底下。阿燕拉着黄海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快!进裂缝!”
我指着那个只能容一个人钻进去的黑窟窿吼道。
老史先把耗子塞了进去。耗子这回也不喊疼了,手脚并用爬得比兔子还快。接着是黄海,然后是阿燕。
这时候,阿燕突然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一颗子弹紧贴着她的头皮飞过去,打断了她几根头发。
这姑娘吓傻了,趴在地上没动。
我冲过去,一把揪住她的后领子,像是拎鸡一样把她提溜起来,用力往裂缝里一推:“爬!”
阿燕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钻了进去。
“水生!走!”
我回头冲着黑暗大喊。
水生那边已经交上火了。虽然看不清,但能听到那种拳拳到肉的闷响和惨叫声。这子,在这时候居然还想着给我们争取时间。
一道黑影从乱石堆里窜了出来,几个起落就到了我面前。正是水生。他身上又多了几道口子。
“进!”
他一把推在我背上,把我推进了裂缝,随后自己也挤了进来,反手搬了一块大石头堵在洞口。
几乎就在同时,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骂娘声。几发子弹打在堵门的石头上,震得灰尘簌簌直落。
“妈的,让他们钻进去了!”
“赶紧把石头搬开!”
听着外面的声音,我们几个在狭窄的裂缝里拼命往上爬。这裂缝又窄又陡,上次慢慢爬都费劲,更别现在这样了。
耗子在最前面,一边爬一边骂:“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老子这辈子没受过这洋罪!”
“省点力气吧。”老史在他屁股后面推着,“要是让他们追上来,你受的洋罪更多。”
爬了大概有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头。
我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地钻出来,重新回到了那个魏景阳留下的石室。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肺都要炸了。
“安全了?”耗子瘫在地上问。
“暂时。”我指了指我们刚爬上来的那个洞口,“水生,老史,咱们得把这洞堵上。哪怕堵不死,也得给他们制造点麻烦。”
我们几个七手八脚地搬起石室里的碎石头,往那个竖井里扔。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是个心理安慰。
堵完洞口,我把目光转向了石室的另一端——那个通向地面的通道。
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但我走过去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原本畅通的通道,此刻已经被一堆碎石给堵住了。看样子,应该是之前大老板的人炸门,引发了这里的局部塌方。
“完犊子了。”耗子一看这情况,眼泪差点下来,“前门进狼,后门堵死,这回是真要交代了。”
“别嚎丧!”黄海走过来,看了一眼那堆碎石,“这塌方不严重,石头都不大,能清理开。而且你看这缝隙里还有风透进来,明没堵实。”
这倒是实话。我凑近了感觉一下,确实有一股微弱的冷风从碎石缝里吹进来。
“挖!”
不用动员,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就连阿燕,这时候也不哭了。她默不作声地搬着石头,那双手已经被磨得全是血泡,但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动作麻利,让人心疼。
我看在眼里,心里有些发酸。
我走过去,接过了她手里一块搬不动的大石头。
“歇会儿吧。”我。
阿燕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发直:“我不累。我想出去。”
“能出去的。”我拍了拍她那全是灰土的肩膀,这时候也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我们四个的命算来都是六爷和老刀救的,六爷把你托付给了黄总,那我这边以后就是你的娘家人,以后无论你在哪,我这边永远是你的后路,往后不管是享福逃命还是躲灾,我们永远不会丢下你,我们四个,就是你的亲哥哥,你,就是我们的亲妹子。”
阿燕愣了一下,眼圈红了红,但这次没哭。她重重地点零头,咬着嘴唇:“我知道。我要活着回去给六爷烧纸。”
这话得实在。江湖儿女,没那么多矫情。这几句话完,我感觉这姑娘不再是黄海的手下,而是咱们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
这时,一直蹲在角落里的黄海,手里还摩挲着那把军刺。他看着我们在那边挖石头,眼神有些恍惚。
“陈默。”他突然叫了我一声。
“咋了?”我回头看他。
“你……”黄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咱们真能逃得掉吗?”
我愣了一下。这还是那个算无遗策、心狠手辣的黄老板吗?
“逃不掉也得逃。”我看着那个被一点点清理出来的洞口,“咱们身上都有那个‘种子’,只有三个月好活。就算出去了,也得找那唯一的活路。这不过是个开始。”
黄海苦笑了一声,把军刺插进靴筒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也是。只要没死透,这局就算没完。”
就在这时候,下面的竖井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摩擦声。
“沙沙……沙沙……”
那是衣服摩擦岩壁的声音,还有金属扣撞击石头的脆响。
那帮人追上来了!而且速度极快,正在清理我们扔下去的那些碎石头。
“快!通了!”老史惊喜地喊了一声。
随着不再往外掉石头,一条黑黝黝的通道露了出来。这通道也是倾斜向上的,坡度很陡,几乎有六十度,但岩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简易台阶。最关键的是,抬头看去,在极高极远的地方,似乎有一点微弱的星光在闪烁。
那是光!
“赶紧走!”
我一把推过老史:“你带着耗子先上!阿燕跟在中间!黄老板,你上!水生,你跟着黄老板!我断后!”
这顺序是有讲究的。伤员必须先走,要是卡在中间就是全军覆没。阿燕体力弱,得有人在上面拉,下面推。水生得留着精力应对突发状况,我在最后,真要有什么事儿,还能先顶一阵,给水生腾个时间。
老史没废话,拽着耗子就往上爬。这通道湿滑无比,好在台阶还算深,能下脚。
听着下面越来越近的攀爬声,甚至能听到那些人粗重的呼吸声,我感觉自己的神经都绷断了。
“快点!再快点!”我在心里疯狂呐喊。
等到所有人都钻进了通道,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石室,看了一眼那个黑洞洞的竖井口。
那里面,似乎有一道手电光晃了一下。
我猛地转身,一头扎进了向上的通道里。
手脚并用,拼命往上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肌肉收缩都在尖剑但我不敢停,哪怕一秒都不敢。
这条向上的路,通向哪里?是真正的生路,还是另一个早已布好的局?那帮穿老式作训鞋的冉底是谁?他们为什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还有我们体内的那个倒计时。
还有两个多月。
这就像悬在头顶的一把剑,逼着我们必须像疯狗一样跑下去,直到跑断腿,或者跑到死。
但此时此刻,看着头顶那一点点变大的微弱星光,我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子奇怪的豪气。
去他娘的,只要老子还能动,这就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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