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年冬雪,他破例踏入凤仪宫,将冻僵的她整个抱进怀里。
“你的心跳,”他贴着她的耳畔低语,“只有在我怀中时,才像真的。”
那一刻
如今,轮到她用整个王朝的命运,去换他一次真正的重生。
凤仪宫未燃烛火,晨雾浸透了层层叠叠的纱帷,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与血腥混合的诡异气息——冷而腥甜,像是从地底渗出的腐壤被风卷起;远处归墟井口传来细微的嗡鸣,如同沉眠巨兽在梦中低喘;指尖拂过窗棂,凝着一层滑腻的寒露,仿佛整座宫殿都在无声啜泣。
苏烬宁斜倚在归墟井畔的软榻上,双腕缠着厚厚的素帛,沁出的血色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刻便会断绝。
她苍白的脸颊几乎与汉白玉井沿融为一体,唯有一缕发丝被风撩起,扫过唇角时带来一丝刺痒。
满朝文武,后宫内外,所有人都认定皇后强启命契,已是油尽灯枯,如今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
唯有林墨在昨夜匆匆一瞥的脉象中,察觉到那死寂之下的暗流汹涌——苏烬宁的心火并未熄灭,反而与太上皇萧景珩的命脉同频共振,形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衡。
她看似濒死,实则已将自己的生死与整个王朝的命脉,与那个男人,彻底捆绑。
只需一念,便可翻手为云。
她佯装昏迷,纤长苍白的手指却在井沿冰冷的汉白玉上,以一种外人无法察觉的韵律,轻轻叩击了三下。
那微弱的震频穿透厚土,直抵深渊。
三息之后,井中原本死寂的水面,荡开一圈极细的涟漪——听来如针尖滴水,清脆却令人心悸;水波漾起时,竟带出一股灼烫的气息,蒸腾在鼻端,似铁锈混着焦骨的味道。
一道比发丝更纤细的赤线自水底浮起,在水面之上蜿蜒游走,竟诡异地凝成四个古篆字——巳时三刻。
字迹一闪而逝,水面重归平静,只余一圈圈肉眼难辨的震颤,如心跳般缓缓退去。
软榻上,苏烬宁紧闭的眼睫微微一颤,唇角勾起一抹无让见的、冰冷而满足的弧度。
那条通往地心的路,已经开始回应她的血契。
偏殿之内,萧景珩被安置在榻上,心口那道藤蔓状的烙印依旧灼痛不止,提醒着他昨夜那场几近魂飞魄散的剧痛——每一次搏动都像有熔岩在经络中奔流,烧得他脊背紧绷,衣衫黏连在皮肤上,湿冷又滚烫交织。
但他没有休息,而是反复摩挲着寝殿墙壁上一处焦黑的痕迹。
那是心火凝成的火蝶最后炸裂时,留下的金色纹路,不规则的图案,竟与他五岁被囚于北苑地牢时,在潮湿石壁上偷偷刻画的涂鸦,分毫不差。
指尖抚过那凹凸的焦痕,仿佛触到了童年那段幽闭岁月的回响——阴冷的地牢,滴水的石壁,还有那支用炭屑画出的歪斜蝴蝶。
林墨端着一碗安神汤走入,药气苦涩温热,氤氲在掌心,却被殿内阴风一吹,瞬间凉了半截。
见他盯着那痕迹出神,不由低声劝道:“太上皇,您刚经历残魂剥离,神思耗损巨大,该歇息了。”
他忽然回头,一双恢复了清明的凤眸深不见底,紧紧锁住她:“她过,我若忘了疼,她就怕了。可我现在……一点不疼。”
“哐当!”林墨手腕剧烈一抖,药碗险些脱手落地。
这……这正是《药典·禁卷》中记载的“魂蜕期”最凶险的征兆!
残魂虽被剥离,但本我神识尚未完全归位,巨大的创伤会使身体暂时封闭痛觉,而这种“无痛”状态,最容易被新的妄念与心魔侵袭!
她猛然想起,昨夜整理药匣时,竟在夹层中发现一张不知何时被塞入的字条,上面只有两个用朱砂写就的字:心。
电光石火间,林墨不及细想,当即从袖中滑出银针,闪电般刺向萧景珩手腕的“神门”穴,意图强行稳住他的心神。
然而,针尖未至,手腕却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死死扣住。
“别试了。”萧景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你在查什么——我也在找,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巳时初刻,光大亮。
紫大臣亲率三千京畿卫,将归墟井周边三里彻底封锁,高悬的告示上笔锋凌厉:“禁地邪气未清,擅入者,斩!”
而奉命协防外围的蓝护卫,在巡视至西角门一处僻静的宫墙时,眼尖地发现了一块深深嵌入砖缝的赤色晶体。
他用刀尖心翼翼地将其撬出,心中剧震——昨夜她当众将大半玉珏粉末混着心头血吞下……可这残片色泽纯净,绝非碎屑所能留存!
边缘甚至还沾着一丝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在日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触之微温,仿佛仍在搏动。
他立刻脱离队伍,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到凤仪宫后殿,寻了一个窗棂破损的角落,向内窥探。
只一眼,便让他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本该“昏迷不醒”的皇后娘娘,竟已悄然起身,正背对着窗户,用自己尖锐的指甲,在梳妆台那面厚重的铜镜背面,用力刻写着什么。
金属刮擦声细微却清晰,每一下都像划在耳膜上。
他屏住呼吸,将眼力运至极限,终于看清了那组在幽暗光线下若隐若现的数字——“七、九、三”。
刻完之后,苏烬宁又用指腹轻轻一抹,将那些刻痕用灰尘掩盖,动作轻柔得如同抚过旧梦。
与此同时,药房内。
林墨失魂落魄地回到房中,颤抖着手取出那本藏匿的、染着苏烬宁斑驳血迹的手札,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里,用极的字迹,写着一行被她忽略的注解:
“……双生契成,则施术者必死——除非,有人愿以心火逆行,代焚其身。”
除非,有人替她去死。
她指尖冰冷,终于想起当年师父在誊写这一条禁术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
那一日暴雨倾盆,师父斩断自己左手指,浸入药炉,只了一句:“有些命,不该由别人烧尽。”
如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无辜者,成为祭坛上的灰烬。
她全明白了。
苏烬宁不是不怕死,她只是从一开始,就选好了那个替死之人!
不是她自己,是萧景珩!
倘若萧景珩真的为了她踏上那条通往地心的阶梯,双生契便会瞬间反噬,以他的心火为燃料,燃尽他的一切,来换取她的涅盘重生!
“疯子……”林墨咬碎了银牙,猛地抓起药杵,将几味性烈如火的药材狠狠砸进药臼,开始疯狂研磨“断脉散”。
药粉飞溅,辛辣刺鼻,呛得她眼角泛泪,但她毫不停手——她必须阻止萧景珩,哪怕是废了他一身经脉,也决不能让他踏入归墟井一步!
然而,药未成,窗外一道金光闪过,一片燃烧的火蝶残翼竟穿过窗棂,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药罐之上。
“滋啦——”
坚硬的铁质药罐竟被瞬间烧穿一个大洞,青烟腾起,带着焦臭与花香交织的怪味。
罐底,一行用鲜血写就的、滚烫的字赫然显现:
“你要拦他,便是杀她。”
巳时三刻,分秒不差。
“轰隆——!”
归墟井口骤然剧烈震动,那扇紧闭百年的巨大石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了三尺宽的缝隙。
一股能将人瞬间点燃的热浪裹挟着漫黑灰喷涌而出,灼热扑面,皮肤立时泛起针扎般的刺痛;所有跪伏在外的禁军与大臣皆被逼得连连后退,无人敢近前一步。
烟尘弥漫中,一道素白的身影缓步而出。
苏烬宁披散着长发,赤着双足,脚底踩过滚烫的石阶,却未留下丝毫焦痕,只在每一步落下时,脚下的青石板上,绽开一圈转瞬即逝的赤色莲花虚影——那虚影温热如血,触之似有余温残留。
她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落下,都像敲在地命脉之上。
她停在阶梯边缘,灼热的风吹起她的发丝与衣袂,猎猎作响,宛如一尊浴火而生的神只。
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回眸,深深望了一眼凤仪宫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景珩,这一次,我不等你命令了。”
话音落下,她抬起脚,便要踏入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娘娘,不可!”
身后劲风袭来,一道剑光撕裂空气,直劈她后心!
苏烬宁甚至没有回头,只将手中那根焦木向后轻轻一旋,精准无比地格开了蓝护卫势在千钧的剑龋
金石交击之声,清脆刺耳,火星四溅,灼得人脸皮发麻。
“娘娘!”蓝护卫双目欲裂,嘶声怒吼,“您进去就是送死!”
苏烬宁缓缓转过身,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她淡淡道:“可若我不进,谁来告诉你们——那下面,刻的是我的名字?”
话音未落,阶梯深处,呜咽的风声陡然变得尖利,仿佛有万千个声音正在黑暗中齐声呼唤,汇成一个字,穿透时空,响彻在每个饶神魂深处。
“宁……宁……宁……”
喜欢末世毒妃:冷宫嫡女的逆袭之路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末世毒妃:冷宫嫡女的逆袭之路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